第十七章
残柳是一把毫不逊色于龙泉的宝剑,而且剑刃的锋利程度就是龙泉也望尘莫及。
它是铸剑大师易一的收山之作,也是巅峰之作。江湖中很多相剑师直言此剑可谓世间第一利器。
天地间,有善便有恶,有最锋利的武器,自然也就有最坚固的防卫。
而那鱼鳍网便是这天下间最坚固的网了,此网天下共有七张。而这七张网的拥有者皆是天下极有盛名的人。可以说这七张网天下人皆知在何人手中,但唯独没有在天机楼处。
可此时居然在天机楼门徒手中使用。
这天下第一利剑,与天下第一的网即一决高低。
“你这话是什么……”话还没有说完,左孝说话的嘴巴突然变的像吞下了一个鸡蛋被噎住一样,所有的表情已然凝固。
一个人见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眼前的时候都会有这种表情。
而左孝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瞪得老大的眼睛里反射出这样的画面,那张号称坚不可摧的网,已经分作四份,而里面捆着的人此刻手里正提着一颗人头,在下一刻便无情的抛在地上,咕噜咕噜几声的滚在左孝的脚尖出。
左孝连忙缩了好几下脚,仿佛生怕这鲜血淋漓的头会碰到他那双珍贵的鞋上。四下看去,地上已然横着四具身体,这四具有三具是不能再称为身体了,因为少了三个头颅。
还有一个完好无缺的是被左孝打晕的小玖。
此刻的柳愈风虽有些狼狈,但气度依旧,仅几个呼吸间,他便再次提剑向左孝刺去。
失去手臂的痛苦和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一切的神情交织在左孝的面庞上,又在柳愈风一剑刺来的一刻,又添加了包含着骇然,绝望的神情。
残柳再次尝到了鲜血的滋味,柳愈风也清晰的感觉到手中的剑绝对刺进了一个人的胸膛。
可柳愈风却皱起了眉头,因为左孝还活着,而且除了那只断臂之外再无伤势。
左孝也是震惊,就在刚才自己已然准备接受那一剑刺进胸膛的感觉时,地上的一具无头尸体居然闪到他的面前替他挡下了这一剑。
可是尸体怎么可能还会动?
无头的尸体怎么可能会那样准确无误的挡在左孝面前?
“哪里来的藏头缩尾的鼠辈”柳愈风冷着面庞,大喝道。
“我一直就在你身边,从未藏过”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四周缓缓传来,让人辨不清人在何处。
柳愈风双眼微眯,细细的打量着四周,不敢稍有举动。此人可以悄无声息的出现,足矣证明此人武功不凡。
左孝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心道“此人何人也,为何助我。”
嗖嗖嗖
三声突然破空而来,柳愈风一把将傅雨柔抓起才险险避开了这三道毒镖。
柳愈风身影未落,又不知从何处打来一掌,直击柳愈风后背。
柳愈风仓促接招,却被打落在地。
可那人却不给柳愈风反应的机会,又是提脚而上,那一脚直袭柳愈风面门。
柳愈风双手交叉重叠,抵在那人的小腿干上,大大减缓了那一脚的冲击力,可自己却还是被踢了出去,虽说受伤不重,但却狼狈致极。
柳愈风奋起怒火,不待那人再次袭来,自己便是凌空一脚,向那人砸去。
此招名为“千斤坠”是千斧王的成名技,后来因与柳愈风决斗被打败,遂将此招传与柳愈风于此二人交为朋友。
后来,柳愈风将千斧王的这招以兵器发力的招式改良,可以以任何形式打向敌人。
力出千钧之势,可安乱世之秋。
可那人却挥出一拳,硬接柳愈风的千斤坠。
微雷响后,柳愈风借那人一拳反推之力后翻,才险险稳住了身形,赫然发现自己脚底竟陷入地面半寸。
柳愈风站稳了身形才打眼看去,来人身长莫约七尺,一身黑色包裹周身,只留下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过黑的却比白的多。
“你是何人”柳愈风沉声问道,此人能硬接他一招力破千钧的千斤坠,还能以力破力,说明此人内力实在恐怖。
那黑衣人却不说话,挥拳再次打来,招式多变,出招连环不断,招式路数自成一派,毫无一丝破绽,出手之迫切也是丝毫不给柳愈风喘息的机会。
柳愈风本就仓促应战,已然落了下风,又怎料此人武功古怪,招式打来让人应接不暇,无力还手。但身影游走闪动于黑影中,犹如水中活鱼,触碰不得。
左孝看的此人与柳愈风交战竟占了上风,不由得暗付道“此人武功不凡,来头自然不小,可我在天机楼多年竟看不出此人武功路数”不过感慨过后,他将目光看向聚精会神看着打斗的傅雨柔。
此时柳愈风与那黑衣人交缠在一起,根本无暇分神,自己虽断一臂,但对付傅雨柔还是绰绰有余。
成功就像攀登的山峰一般,越到山顶就越危险,可所有的攀登者在登临山巅的最后时刻都会忘乎所以,甚至忘了山巅之处才是最危险的,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可能是他断了一臂,迫切想要成功,所以他忘了一件事,一件比不能用鱼鳍网来捆柳愈风还不能忘的事。
骤雨初歇,傅雨柔还有骤雨初歇。
可他已经动手了,沾着血迹的左手,化作鸟爪抓向傅雨柔,傅雨柔武功低微,又何况这一手左孝已酝酿许久,所以她自然逃脱不了。
傅雨柔感到左孝向他抓来,躲闪不及,骇的大呼。
柳愈风闻声,不由得分神向傅雨柔看去,傅雨柔脸上的惊慌也带动了他的慌乱。
啪
那黑衣人一掌结结实实落在柳愈风的胸膛上,柳愈风一霎间胸膛处突然凹陷,整个人驼着背向地面砸去。
这一次那黑衣人并没有再次出手,而是看向左孝与傅雨柔。
左孝左手一把抓住了傅雨柔的右臂,轻轻的往后一折,低声道“雨柔左伯不会伤害你的”
傅雨柔又气又慌,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股稳操胜券的气度。不过就在左孝要取她手臂上的骤雨初歇时,她才猛然间记起了这一件杀器,不过她实在不想动用这件杀器,毕竟左孝从小看她长大,但此刻生死存殁,也不由得她再仁慈。
“哎呀”傅雨柔突然双腿无力般站立不稳,径直倒了下去。
左孝失去一臂,本就重心不稳,加之他心里多少还是对傅雨柔有些感情,所以被她这么一拉,自己也到了下去,眼看着就要趴在傅雨柔的身上。
左孝虽背叛了傅惊雷,但礼,孝二字总在心头,自己是万万不能做出这无礼之事,于是掌中劲力吐出,拍在地上,陡然起身,没有掉在傅雨柔的身上。
可就在他直起身子的一刹那,他感到自己手臂发麻,侧眼看去十七支毒针凌乱的扎在自己的肩头,连忙盘坐运功抵毒,尽管自己知道这是无用之功,但能多活一会是一会。
傅雨柔一击得逞,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刚刚站稳脚跟,却又被一掌打的后背,又一次被打趴下去。
黑衣人独自站着,身边再无一人直立。来到傅雨柔面前缓缓道“把那玩意拿出来”
傅雨柔气息萎靡,嘴角猩红。瞪着黑衣人一字一句道“你从我的尸体上拿吧”
黑衣人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说罢,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三只镖,银白色的刃口上好像还能看到那淬毒的痕迹。他不想在傅雨柔这种武功低微的人身上浪费一丁点气力,所以他拿出了毒镖。
在毒镖脱手的一霎间好像就已经将傅雨柔的生命定格了。
可就在这一刻,左孝动了,他用身体挡在了傅雨柔面前。
“左伯说了,不会伤害你,也包括不让别人伤害你”
傅雨柔看着那张熟悉的,饱经沧桑又有些儿时给予自己连父亲都不曾给过的慈爱的脸,心好像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
黑衣人冷道“结果还不是一样,他一样都要死。”话未说完,他便感到后背有一掌打来,转身接掌。
啪
柳愈风嘴角又添加了一道血迹,身形也再次倒飞出去,黑衣人笑道“不自量力”
“我在量力而行”
傅雨柔的声音猛然间响在他的脑海,那带着一丝平静和愤恨的声音使他慌忙回头。
三十六支毒针,陡然射出,如塞北骤雨,拍打着万物,毫不留情。
一切安静的瞬间猛然间急促,让人无所适从,骤雨袭来不正是如此?
可待一切重归安宁,你仿佛能闻到雨后腥味,那样的沁人心扉,让人感到雨后那股慵懒,似是生机勃发,又似一派衰景。
陡然骤雨起,停歇后安宁。
而傅雨柔真的闻到了一股腥味,一股血腥味。
黑衣人还是中了针,尽管他在那些毒针射来的一瞬间,以深厚的内力打落不少,又接连数次躲避,空翻。但依旧有十一支毒针扎在他的身上。
一切也在这这时安静了,真如骤雨初歇后一般安宁。
柳愈风捂着胸口缓缓的走了过来,傅雨柔连忙过去扶他,而黑衣人就那样看着他两此刻没有一点动作。
他根本不敢动,因为他此刻真在用所有的内力压制着毒性,若是一动肯定会真气涣散导致重伤。
“你没事吧”傅雨柔柔声问道。
柳愈风黑着脸道“你看我像没事的吗?”
傅雨柔干咳,一时无话可说。将柳愈风扶着坐下后便看向黑衣人,冷冷道“我杀了他吧”
柳愈风也是看向黑衣人,只说了句“小心些”
傅雨柔捡起左孝的刀,扎向这在去毒黑衣人,可一股莫名的无力感突然涌上心头,又随着血液四散开来,手也软了,刀掉在了地上,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我这是”傅雨柔感到自己体内那点微波的内力正在悄然流逝,自己哪怕想动都动不了一下。
柳愈风察觉到了傅雨柔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她中了流神散,所以才会这样。”黑衣人平静的说道。
“流神散?”傅雨柔思索了半天,“我怎么没听过”
“你当然不会知道”黑衣人依旧盘坐,“就像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中毒一样”
是的,傅雨柔不会知道这种毒,哪怕他是天机楼主的千金,因为这毒药药方还没有流传到江湖便被慕容沽销毁了。
“这毒很少有人知道,而且解药比知道这毒的人还少”黑衣人又道“很巧的是,我是其中一个,也有解药”
他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而且傅雨柔也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于是开口道“柳前辈我此刻身形无法动弹,就请您代劳”
柳愈风忍着胸口的疼痛,来到傅雨柔前。
“药在我腰带这里”傅雨柔说道。
柳愈风应了一声便伸手去拿,却摸来摸去怎么也找不到药,就在他要抽出手来换个地方找的时候,触到了一出柔软,而且下意识的捏了捏。
“你,你,你”柳愈风一霎间面红耳赤,慌忙收回了手。他虽被称作“风流一剑”但实则他纯情如处子一般,这名号只是他喜欢与各地骚客在风月场所吟诗作赋,所以才得来的,跟何况傅雨柔一直以男儿之相示人,所以才有此震惊。
傅雨柔已然无力在说话,嘴唇干白,双眼似要合上了。
见此状柳愈风也不在自持,伸手再次拿药,终于在左侧腰间找到了一个小药瓶,在傅雨柔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后,对黑衣人说“解药了?”
黑衣人这才收了真气,从衣服里摸出一个药瓶,丢给了柳愈风。
柳愈风在接到解药后,也将手中的解药扔了过去。
少时,黑衣人缓缓站起身来,冷冷的看了一眼拿着剑一脸戒备的柳愈风,转过身躯,几个呼吸间,边便消失了。
柳愈风这才放下剑,刚要扶起傅雨柔,又猛然记起她是女儿身,所以便停了下来。
傅雨柔缓缓睁开双眼,阳光在秋风的吹拂下变得的有些不近人情。
“你现在感觉好些没”柳愈风问道。
“好多了”傅雨柔道,又看向左孝,那张灰白色的脸上,隐约还可以看到他挡下那些毒镖时的笑容。
傅雨柔在这一刻才真正理解了那句话。人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懂得珍惜。
有一种爱,好像从来都不求回报,如果说有,那就是你过得好算是对她最好的回报了,而这种爱却总是被人嫌弃,这种爱就是亲情。
就在这岐山城外的树林中,一个墓,一个简单的墓就那样留在了那。
傅雨柔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擦了眼角的泪痕,拿起了那对金鱼吐紫薇。
“他日我定为您报仇”傅雨柔坚定的说道,那个黑衣人的身影已然印在了心里。
“你又打不过他”柳愈风突然来了一句引来的傅雨柔的一阵白眼。
微风拂过,柳愈风骑在马上,对傅雨柔道“我们走吧,希望还能赶上他们”
傅雨柔心里记挂着父亲,心想一定要赶快得知父亲的近况,毕竟左孝的背叛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她微微点头,唤醒小玖,三人策马扬鞭,奔向凤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