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董滨县城便飘起了微微细雨。给已入酷暑的百姓,送来丝丝清凉。
忙活了一夜的诸葛玄,没有留在城隍庙等待开业大吉,也没有回北街宅子,反而直接去了县学,直奔藏书楼。
学习不可有一日懈怠,这也是诸葛玄的习惯养成。
坐在藏书楼窗边,一边分出一半心神刻苦读书,一边枕着清风细雨胡思乱想。
自从戴上城隍冕之后,诸葛玄的魂魄一日强过一日,连带着心神也强大起来。
突然有一日,发现自己可以一心二用,还是很开心的。
但有利必有弊,只要想想魂魄越强大,肉身越hold不住魂魄,诸葛玄又有些紧迫感。
……
“文兄,你知道么,前两日你还夸赞的那个诸葛玄,其实名不副实,只是个徒有外表的小白脸。”
窗边楼下传来聊天声。
还提到了自己,小白脸?
“曹兄,不可胡言乱语,县里的老生员,凡见过诸葛公子的,没有不夸赞的,你不能因为人家长的俊俏,便诋毁人家。”
“就是,就是,曹兄别乱说。”
“你们不信?我可没诋毁他,我问你,这诸葛玄有功名在身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便是没有,你想想哪有来县学借阅书籍,连生员信息都不登记的。”
“曹兄,诸葛公子是县太爷招呼,直接进来的,当然不用登记。”
“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你知道为什么县太爷给他打招呼。”
“为什么?”
“因为他是县太爷给封三娘找的夫婿。”
“什么?那个两百斤,还自命不凡的胖千金。”
“这倒有可能,这诸葛公子长的确实好,胖千金喜欢也不奇怪。”
“什么有可能,明明就是,这诸葛玄可是日日夜里去知县府寻那个胖千金,我亲眼看到的。”
“当真?”
“比真金还真!”
“嘶!”
“母猪骑玉树啊!”
……
哇靠!
诸葛玄怒了,好好的,自己也没惹谁,竟然有人编排造谣自己,这帮书生是咸吃萝卜,嘴里淡的慌么!
今晚要不要派几个猛鬼,好好伺候他们。
想着想着,诸葛玄也不看书了,集中精神,竖起耳朵听他们还在说什么。
“那县太爷,这个时候,把这个小子放到书院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才来几日,便人人称赞,又没有功名,当然是为了保举的名额呗!”
“什么,这小子要争保举的名额!”
“我等皆是辛辛苦苦读书,得来的生员身份,这小子什么都没做,便可以保举,凭什么?”
“凭人家是县太爷的乘龙快婿,我看,今年大家都别争了,五年才有的一次保举名额,就让给他吧!”
“曹兄,这怎么行,就便宜这小白脸了?”
“不然怎么办啊,他又不参加县学的大比,保举时,县太爷直接一报,谁也没办法。”
“县学大比,曹兄提醒我了,要不我们联名上书,让这小子参加县比。”
“对对对,只要这小子参加县学大比,便可让众人看清他徒有其表的事实,到时看县太爷还有什么脸去保举他。”
……
原因在这里啊。
无利不起早,原来是为了保举的名额,怪不得造谣生事。
算了,自己才不需要什么名额,陆知县说儒学的事都交给他。自己没必要跟这些书生怄气,都是些路人甲乙丙。
咦?不对。
陆知县说的此事容易,不会说的就是保举吧。
诸葛玄双眼睁大,仔细想想,不无可能啊。
那自己要不要参加县比呢?
若真像这些书生说的,不参加就没办法保举,没法保举,就耽搁自己学儒法,耽搁学儒法,就要要失去肉体,永远做一个七品城隍。
要不今晚,把这些书生全都安排了?
怎么可能,只是心里想想,伤天害理的事一概不做,这是自己的准则。
自己可是三观贼正的好男孩!
那自己就要去参加县学大比才行。
这几日,诸葛玄也了解到,这县学大比,可不仅仅只是考试,还有些手段,直接测量一个人的文气和文思。
可自己真要去比,就凭这几日积攒的几十丝文气,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吧。
这边想着事,手里还翻着书,诸葛玄翻到书本中间几页。
'咦,怎么书里破了个洞,这是被虫子咬的么。'
《论语》第七篇公治长,刚好是注释一块,被书蠹啃噬个干净,连带后面的好多页,还有许多内容都缺失一块。
都没办法看了,诸葛玄拿着书下楼。
“苟夫子,《论语》第七篇的藏书还有么,我手上这本好像被什么虫子给咬了。”
诸葛玄把手上一本《论语》递过去。
正在习字的苟夫子,停下笔,接过书一看。
“哼,又是这书蠹!”
苟夫子翻看手中的书,眼中露初心疼之色。
爱书之人,最见不得书籍损毁。书中工整的字里行间,贸然出现一个洞,还留有啃噬的痕迹,就好比美玉上出现一块瑕疵!
“气煞老夫了!”
说罢,苟夫子回过身,低着腰从书柜里,拎出来一个琉璃瓶,里面装有浅黄色的液体。
诸葛玄有些奇怪,“夫子你这是要干嘛!”
“杀虫!”
苟夫子,咬牙切齿。
所以你手里是杀虫剂么?
苟夫子不知又从哪掏出来一根小笤帚,把琉璃瓶中的液体往小笤帚上均匀倒上。
拎着笤帚直奔藏书的书架处,到处拍打书柜!
诸葛玄赶忙跟上。
“你这臭虫,能不能消停会,三天两头啃一本,还专门挑带有注释的啃,你有毒嘛!”
“印刷版的书籍不好吃吗,还是你就喜欢吃笔墨,上好的墨条,老夫也给你备了,你倒是吃啊!”
一边说,苟夫子一边抽打着书柜。
语气中,竟然有几分泪意。
呃,夫子这是被气哭了么。
诸葛玄真的好奇了,
“夫子,到底是什么虫啊?”
“是书蠹!”
苟夫子继续抽打,
“《尔雅》有言‘脱体似蟫虫,咬破他书帙’,说的便是书蠹,也称蠹鱼、银鱼、衣鱼、书鱼。”
苟夫子还在抽打,
“在我看来,万物皆有长处,惟独这书蠹毫无用处,乃天下最恶心之烂货!”
“嘿,嘿,累死我了!”
苟夫子扶着墙,找了椅子坐下,还喘着气,看诸葛玄还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让诸葛公子见笑了,老夫与这书蠹相斗已有数十年了。
期间,为了搞死它,老夫试过了嘉草、莽草、蜃灰、鱼腥水、食盐、硫磺、石灰、砒霜等等药物。
还浸水书架,煮汁喷洒、熏烟藏书阁、涂抹虫蛀孔,诸如此类五花八门的法子。”
哇瑟,夫子你牛掰啊!这么多法子。
“那书蠹,不是该死了八百回么。”
“就是说嘛,可它就是不死。
无奈之下,老夫甚至提议,让馆主换栋楼藏书,可换地藏书不到一个月,这臭虫便能找过来,继续啃书!”
“这书蠹这么厉害啊!”
“诶!最可气的是这玩意,最爱吃人笔墨手写的书籍,印刷的它还嫌弃!”
“原本有些珍品,都被它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