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回答,没有接话茬,母亲立刻从刹那的沉默里读出了蹊跷,略沉吟,说不舒服的话就请假休息,药要按时吃,饭也要按时吃。
廖落说嗯。
廖母说谈恋爱也是,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没有矛盾的,恋爱本身就是磨合彼此的性格,婚姻更是,各自把棱角磨一磨,求一个契合,所以该让步就让步,该妥协就妥协,不能跟小孩子一样,什么都可着你一个人来。
廖落说嗯。
廖母说可是也不能一味的可着一个人来让步和妥协,妈希望你找一个可以心疼你,跟你彼此体贴照顾的人一起生活,两个人在一起得开心才行,就算苦一点,没那么富裕,可是看看身边这个人,如果是跟他在一起,那穷一点也可以,要找到这样的人才行,所以如果恋爱谈来谈去,既要受委屈还不开心,那不谈也罢,妈不会催你出嫁的,你看咱这个小店不起眼,可是算起账来赚得并不少,不是我说大话,妈要努努力,你一不留神就容易成富二代,我且养得起你呢,所以,不要有顾虑,随着你的心来,记住了么?
把电话拿远一点,捂住嘴巴,廖落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匆匆说一句知道了妈没事就先不说了哈我上班要迟到了,急忙把电话挂掉,而后原地蹲下,抱着膝盖哭了起来,不管不顾,像被邻家坏小孩抢了糖果的五岁小姑娘,旁人看何故如此,可那就是我的世界,它崩塌了我又怎能不难过。
哭着哭着,感觉有人走到了近旁,理智就回归了一点,想到自己是个成年人了啊,成年人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哭鼻子的权力的,于是尽最大努力止住哭泣,同时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庞,也同样抱膝蹲着,面对面,注视着她,默默的,关切的,深深的注视着她。
周仁煦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一小部分是因为被林笑笑缠着,从踏足公司大楼到打卡下班,吃什么喝什么要去做什么,她都要来打听,还要各种找自己跟她在一起,出去拍照要拉着他,去茶水间喝水要拉着他,恨不得连去卫生间都要他陪着一起去,这让他很烦恼,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无论从哪里冒出头,都要被林笑笑拿着锤子追杀,于是上班变得索然无味。
另外一大部分原因是这几天他对面的椅子空了,不知原因,突发性事件。
他有点好奇,又有点担心,转弯抹角的跟文静部长打听了,只说是身体不舒服,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又觉得有点唐突,左思右想,心情就不太好,又隐隐的感觉,是不是她有所察觉和发现了呢?这么一想又有点焦躁,去印刷厂那天,一起吃串串的时候,提及男朋友,她虽然没有过多赘述,也并未炫耀,但眼里的爱意与甜蜜却是掩也掩不住的,那时他便感觉,如果等到发现那一天,她肯定是会特别的痛苦一阵的。
刚刚他开车转过弯来的时候还在想,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来上班。路过公车站点的时候正好一班车进站,他特意看了一眼,于是在下车的人群中看到了她,萎靡的,失水的,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的她。
按喇叭,想载她一程,打开车窗喊她的名字,她都充耳不闻,仿若灵魂游离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就有点着急,下了车,想要问上一问,是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虽然不必问,心下也知道,大概,她是已经知道了。
此时此刻,看到她抬脸对着自己,眼睛哭得肿桃子一般,鼻头眉尖都因着哭泣而泛红,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忽然觉得心疼起来,一双手不自觉伸出去,冲着她肩膀而去,想要揽进怀里,想要给予安慰,伸至半空才惊觉不妥,但心是无论如何收不回来,于是落在头上,轻轻摩挲两下,安抚小孩子一般,语调都轻柔起来,生怕稍微说重了会惹她再哭得厉害起来,说怎么了?哭得这么专心,都没听到我喊你么?
廖落一时间有点恍惚,本来已经努力收敛住的眼泪,因着这样的关注与小心,再次爆发,哗哗流淌,呜呜咽咽,抽抽搭搭。水龙头坏了,拧也拧不上了。
周仁煦慌了,扎煞着手不知如何是好,声音都做贼心虚一般压低了,说哎呀你,咱先收一收好不好,咱找个没人的地方敞开了哭,你这样,路过的人会以为是我把你弄哭的,就先别哭了,行不行……
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他上一次这样手足无措,还是在初中,给喜欢的女孩子写情书被班主任当堂抓住。啊,往事不堪回首。
一整天,周仁煦的眼睛都在廖落身上,她在看电脑屏幕,她去了部长办公室,她去倒水了,她接了电话,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她就像座基站,牢牢吸引了他的注意,自动跟随,以其为中心而转移。
午休时间,大家要么外出觅食,要么商量着外卖点起,廖落坐在椅子上对着手机发呆,丝毫没有打算要吃饭的意思。
周仁煦叫她一声,不应,再叫一声,还是不应,于是只好走过去,碰一碰肩膀,她才宛若大梦初醒般,说嗯?怎么了?周仁煦说你饿不饿呀,要不要去吃饭呐?附近刚开了一家米线店,去尝尝啊?
廖落说我不饿,也没什么胃口,你自己去吧,不用管我。
周仁煦看着她红肿布满血丝的眼睛,说那哪能行呢,心情本来就不好,就更不能委屈肚子,就跟我一起去吃米线吧,不能多吃就少吃一点嘛。
这时候林笑笑回来了,笑嘻嘻走过来,往周仁煦旁边一站,说哎呀你们在说什么呐?中午吃什么么?什么米线?咱们楼下新开的那一家么?一起去嘛落落,我跟同事们一起去吃过,味道正经不错,仁煦没有吃过,我们去那天他说不舒服不想吃午饭,正好今天落落也在,我们就一起去嘛,快,咱走起。
说着上来拉廖落,给她拎包拿手机,廖落实在拗不过,只得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