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翌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这个上一刻还咄咄逼人的姑娘竟然会同自己道歉,随即低声道:“无妨。”
解决了这桩事,青汣正准备离开,不想却被人叫住:“哎,你先等等!”
“程姑娘还有事?”青汣顿住脚步。
“我叫程苒,你呢?”程苒对面前这个姑娘很有好感,起码身上没有那些个矫情劲儿。
青汣愣了一下,然后道:“青汣。”
“你是相府的人?”听到这个名字,程苒的眉头顿时皱在了一起。
青汣笑了一下,淡道:“程姑娘说笑了,我就是个平头百姓,如何敢与相府攀关系?”
程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和相府那两个双胞胎姐妹的确不是一路的。”
青汣挑了挑眉,听这话的意思,青芜和青潞两个是得罪这位程姑娘了?
程苒看了看天色,道:“今日怕是来不及了,这样吧,你住哪儿给我留个地址,改天我去找你玩。”
“我并非金陵人士,现在暂住在客栈,等办完事就会离开。”青汣笑了笑,婉言拒绝了她的好意。
原以为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程苒怎么也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不想她却全然没有领会到,反而跟着说道:“原来你不是金陵人士啊,怪不得我瞧着你眼生,这样,你告诉我你住哪间客栈,正好我这几日都没什么事,趁你走之前,我可以带你好好玩一玩!”
青汣心里叹了口气,心道这姑娘还真是热情好客啊!
无奈之下,青汣只好把客栈的名字报给她,这才算是了了这一桩事。
好容易送走了这位程姑娘,青汣和木茗正要往客栈走,却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他们。
“姑娘,是方才那位书生。”木茗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
得,合着她今日还回不了客栈了是吧?青汣嘴角抽了抽,末了叹道:“走吧,去前面茶棚坐坐。”
果不其然,青汣和木茗前脚在茶棚坐下,丰子翌后脚就进来了。
然而不等他开口,青汣便直接打断了他:“打住,如果你是要为方才的事同我道谢,那大可不必,但凡我当时能躲得过去,我也懒得插手你们这些糟心事。”
丰子翌愣了一下,随即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帮了我是事实,我理应同你道一声谢。”
果然,就知道这书生是个死脑筋的,青汣捏了捏眉心,道:“罢了,既然你执意要道谢,那便请我喝杯茶吧,就当是谢礼了。”
丰子翌看了一眼这间简陋的茶棚,心中不禁暗暗感念青汣处事周到,便是讨要谢礼也顾及到自己囊中羞涩
两个人对坐,一时无话,青汣觉得有些尴尬,只好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你那朋友既然把你带来了金陵,怎么不邀你住他府上?”偌大一个相府,难不成还腾不出一个书生住的地方吗?
“青兄出身相府,我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住在那里不合适。”丰子翌苦笑道。
青汣一听顿时了然,是了,青司肯定会邀请他回家住,但以丰子翌的倔脾气,真要答应了反倒不正常。
想到这儿,青汣一时有些失语,顿了顿,转而问道:“那日听闻你是在应天书院求学,想来学问应该不差,以后有什么打算,参加科考吗?”
丰子翌却是摇了摇头:“不了。”
“这是为何?”青汣诧异道。
丰子翌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经连着考了三次了,却是屡次落第,四年的大好时光全都浪费在科举上,大抵我同官场没有缘分吧!”
“额,抱歉,”青汣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正好戳到了对方的痛处,“那你这次来金陵是?”她原以为豫州偶遇之后,燕西楼已经决意要帮他一把了,怎么瞧着他现在的情形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豫州那晚的灯谜就是我与青兄的一个赌注,我输了,所以跟着他来了金陵,青兄为人仗义,他大概是想帮我讨一个公道吧!”可这世上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公道可言?
青汣听罢不由微微皱眉,果然和自己之前猜测的一样,丰子翌的落第另有原因,只是燕西楼那边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怀疑有人在科举中动手脚?”她试探着问道。
丰子翌神情颓然道:“怀疑如何?不怀疑又如何?左右我拿不出证据,做什么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听到这儿,青汣心中便多了几分了然,想必这丰子翌早就尝试过各种办法了,只不过是投诉无门,被现实击溃,这才有了如今心灰意冷的模样。
“我瞧着你那个朋友不像是个说空话的,或许你可以相信他一次。”青司不像是个没脑子的,他既然敢把丰子翌带来金陵,想必心中已有对策,不过,若是此事涉及相府,这件事只怕又要另当别论了
思及此处,青汣眸色沉了沉,于是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凡事无绝对。这件事最后要如何处理,端的还是看你自己怎么想。”
“青姑娘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丰子翌原以为她是要劝说自己,可听着听着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么说吧,到目前为止你所经历的这些都只是官场的冰山一角,如果你成功为自己讨回了公道,将来的路也未必就风平浪静,相反,你有九成的可能会走得比旁人更加步履维艰。如果你失败了,等待你的是什么,想必我不说你也明白。”
“所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如果你想继续留在官场,那就索性豁出去争一争,但如果你已经对官场大失所望,只是想给自己求个公道,那么我建议你放下这件事。”
古往今来,凡是与科举舞弊有关的都是朝廷大案,一旦这件事被揭开来,牵涉到的官员十有九会让整个朝堂伤筋动骨,而作为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丰子翌势必会被推到一个风口浪尖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