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荫坡,是东凉城外的一座小丘,因小丘上长满了槐树而得名,小丘下是一条通往远方的城池和村落的小路,自然也是进入东凉城的必经之路。
天亮了,几缕乌云埋在天边,阳光还未刺眼,槐荫坡金黄色的落叶铺满了小丘。肆桀经过此处,头顶上空忽的掠过一只白凤,那白凤鸟羽翼飘然,宛如一朵被风吹过的云。肆桀望着白凤远去,一道寒光划过他的视线,紧接着,寒气在他脚下蔓延而过……肆桀缓缓靠近寒气蔓延的中心,低头一看,是一片寸长的透明鳞片,肆桀将这鳞片隔空拾起,握在掌心,抬头看了看天空,白凤早已了无痕迹了。
肆桀刚要离开这里,却有个很沉重的力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肆桀警惕回头,见一铁脚铁腕魁梧雄壮之人站在他身后。
肆桀转过身冷漠的看着他,他有一双像火一样的眼睛,双耳坠着火红的铜环,头发背在身后,光下,微微发红,拳头一见便知刚猛有力。
“阁下有何事?”肆桀冷漠道。
“问路。”那个怪人盘起胳膊微微凌视着肆桀。
肆桀把剑抱在胸前,冷漠道:“阁下运气不太好,我面前,没有路。”
怪人看了一眼肆桀剑鞘上的猎鬼咒,原本凶戾的目光多了几分困惑:“令人讨厌的人,总是阴魂不散。”
“阁下是在说我吗?”肆桀问。
此时有股炽热的气息由地面盘旋而上,地上的杂草落叶都随着这气息翻飞,一时间,肆桀的视线被这些落叶遮挡,随即一记如风如洪的猛拳向肆桀袭来,肆桀飞身向后掠去,而后拔剑一个翻身绕去怪人身后剑刃搭在了他的肩上,谁知这怪人竟然猖狂的握住了他的剑锋,无格剑通体火红,怪人用力一甩,将剑连同肆桀一同甩去了身前,肆桀落地剑刺入大地,顿时,地裂,无数黑色的气息由裂缝中窜出,它们摇曳而上朝怪人拥去,此时肆桀出剑,如雷如电,那怪人行动极快,在阴气的纠缠下依旧躲开了肆桀的致命一剑,可他还是受伤了,右肩寸深的伤口流着鲜红的血,血中混着浓浓的阴气……
怪人握紧拳头准备再次发动攻击,却发现眼前阴气骤然散去,肆桀消失了……
他咬了咬牙说:“怪异的路数,你变弱了。”
肆桀落入林中,心绪不宁……他急忙拿起腰间坠着的落花酒痛饮几口。
那怪人所修乃是纯阳内力,与肆桀阴诡之气相克,若非他修炼不精,肆桀或许不是他的对手……
肆桀缓缓喘了几口气,起身赶往释神山,脑海里却突然窜出来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人,一把剑,一具尸体……有人在擦那剑上的血……
肆桀头痛欲裂,他再饮几口落花酒,飞身而起,赶去释神山……
平阴踏入洞道,频繁变动的路线,在他踏入只是仿佛变得透明一般,轻而易举,平阴来到了牢房门票,鬼兵从牢房的石门里浮出来,将沉重石门举起,平阴掌心浮出一片红色的燃着火的花瓣走入了牢房……
阴暗的牢房,随着一片红花的浮起而亮起了淡淡的灯光,一直闭目养神的青罗也因这淡淡的光感而睁开了眼睛……
她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微微收紧了拳头……
“交出来。”平阴站在青罗面前,微微命令道。
小羽听到动静也缓缓醒了过来,这个家伙心也真大,竟然在牢房里……睡着了……
“血衣玉面,释神鬼山……主君想要什么啊……”她眉眼里透着一股危险的魅,她很美,美的像毒药,平阴看着她,血瞳之中缓缓现出一轮钩月……
在另一个角落的小羽察觉到了异常,向来冷傲的平阴这一刻有点太安静了……
青罗缓缓站起身来,她抬起被重锁所困的玉臂,手指轻轻的抚触在平阴的胸口,柔媚一语道:“放我出去吧……”
平阴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人特意送你来,我怎可辜负他人的美意。”
青罗收回了手,皱紧了眉头。
平阴睁开眼睛,血瞳里透着幽幽的红光:“你很美,但你的美不足以作为我放你出去的筹码。”
青罗浅浅一笑说道:“主君坐拥释神山花火,会有无数灵魂自己奔向花火,我费劲力气才收了这么几个……主君就要无情的夺走吗……”
“灵魂属于阴界,你碰了,就是罪……”平阴缓缓抬起一只手来,掌心生出白色的火焰,那藏于青罗身上的聚魂符竟然飘落到白色火焰之中灰飞烟灭了……
青罗狠狠看了白色火焰一眼,瞬间又变作一副盈盈笑意的样子:“呵……那主君想给我一个怎样的惩罚呢?”青罗的眼中像是藏着一只白狐,柔美多情只为了最后捕猎做铺垫。
“你这样的美人,惩罚不免让人心疼.......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换。”平阴冷笑着拿出那张白纸红咒符,“你好好想想,这个符咒的画法是谁教你的,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告诉我,我放了你。”
面对这张符咒,青罗满不在乎的眼神里还是露出了一丝的破绽,这个破绽让平阴坚定的相信,她与那个死人有关系,有不简单的关系。
青罗浅浅一笑,缓缓抬起收来将符纸从平阴手中接过,她很仔细的看着那咒印的笔触,仿佛一条毒蛇在她心里肆意的撕咬,可是她不能发作,现在还不是时候。
“呵......我万仙门所修就是符术之道,这样简单的符咒,我还用请教他人吗?”青罗冷笑着说。
“呵……是吗……那他是万仙门的门徒了?”
青罗看着平阴冷静的说道:“主君耿耿于怀的问题,于我是无中生有之事,我无法回答。”
“好,不急。你刚刚来此,一时记忆恍惚也是可能的,我等你。”平阴冷漠笑笑转身,小羽听着二人的对白,只觉得平阴这人阴冷无比。青罗可能惹上大麻烦了......
正在小羽闲的开始担心别人时,平阴却没有离开牢房而是站在了她面前,小羽抬起头,心里打着鼓。
“跟我走。”平阴说道。
小羽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如此反复无常,来来去去的,我都嫌折腾。我不跟你走。”小羽用最怂的语气说着反抗的话,她心里是没底的。
就在这时,小羽的身后骤然出现了两个鬼兵,鬼兵拖着她离开了牢房。
门轰然关闭,红色花瓣飘然而落,火光熄灭,只听青罗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又是那个冷冰冰阴森森的洞府。
小羽抱怨似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站在洞府中间,平阴站在她对面。
“还礼。”平阴冷冰冰的说。
小羽困惑不已。
“你的非大人送给我一个礼物,还特意叫你送来,他是迫不及待的想让我还了他这个情。”平阴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里打开后,一股清凉的药香充满了这个洞府,他从这个盒子里取出一片浸染药油的棉巾轻轻的擦拭小羽摔伤的鼻尖。
小羽又开始困惑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离的很近,平阴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就像藏了雪的梅花,这种香味会让人清醒,同时也会让人期待向往......
“你说,非大人是本该从阴阳界消失的人?为什么?”小羽垂着眼睛,看着阵阵灼痛的鼻尖。
平阴收起药盒,又回到了桌案前:“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你的非大人。”
他总是这样,若即若离,小羽很烦闷。她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但是小羽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的,她最想弄清楚的就是龙乙非身上六百年都不能愈合的伤。
“非大人说,他身上的残阳晓月是你伤的。”小羽犹豫许久还是鼓起勇气,想碰碰运气,万一他高兴,就把治愈方法告诉她了呢。
“是。”平阴整理着他的黑色卷轴,轻描淡写的回答。
“那......那你能不能帮帮他?”小羽试探性的问。
平阴抬眼看着小羽,小羽的心骤然一缩,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他送我一个礼物,我为什么要还他两份人情?况且,你说的这个,暂时还没有够格的东西来交换。”他又低下了头。
小羽冥思苦想着,她低着头愁绪满怀。
平阴悄悄看了她一眼,他更加确信这个人不是辰鲸羽,因为,辰鲸羽不会有这样的眼神,为了一个人费尽心力只想为他好的眼神。她是个高贵的人......
平阴突然将藏星渡魂经铁简树立在桌上问小羽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藏星渡魂经。”小羽脱口而出。
平阴冷冷的看着她说道:“你不是不识字吗?”
小羽顿时低下头来,羞愧尴尬,她握紧了束缚双手的枷锁,身子紧紧的绷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从你第一眼看见我,就没有一句实话吧?若非你心急救你的非大人,早早离开了释神山,恐怕还会带走更多东西......”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刻的东西都是一堆杂乱无章的文字,有的还跟符咒似的.......”
“怎么,听你的语气,一无所获还有点委屈了?”平阴冷笑道。
“没有.......”小羽不敢抬头。
“你如此不知掩藏,还想为你的非大人做左膀右臂......呵......”平阴冷冷一笑,微微讽刺。
这小小的讽刺,对于小羽来说,就是莫大的伤害,对非大人的付出被当作一种讽刺,她是痛心的,小羽低着头,微微皱着眉说:“我不知道非大人和你们有什么渊源,但是,他从未教过我如何建造心内城府,我不会掩藏,是因为我没有可掩藏之处。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善我也善,他恶我也恶,他生我便生,他死我便死。”
平阴听了她的话,心里微微一软,他挺羡慕这个孩子,她能做的,他做不到,她能说的,他也不能说。他同样羡慕龙乙非,他明明什么都没有了,还能有这样一个人绕在他身边......
“为什么这么笃定?”
“没有理由,如果非要有个理由,就是命运。”
平阴轻轻一叹道:“如果你是真正的辰鲸氏后人,也许真的有办法解他身上的残阳晓月,可惜你不是。小骗子,谎言永远成不了真实。”
“我,我一开始并没有对你撒谎,我真的希望我是辰鲸氏的后人,那样,我就会真真切切的拥有一艘船,还有船上的人......”
“没有一锤定音的结果前,所有的希望都是漂浮在天上的浮云而已,看得见,摸不着。”
小羽突然跪在地上,她流着泪,她真挚的目光让平阴的心突然变软:“求求你了,我只有他。你告诉我救他的方法吧。”
平阴轻轻一叹说:“我已经告诉你了,辰鲸氏已灭族,没有人可以解残阳晓月。”
平阴褪去了冰冷,他是很认真的对小羽说的。
小羽信,但她还是怀揣着希望,她笑着流泪道:“解决谜题的方法不止一种,你在释神山呆久了,只知道一种方法我不怪你。等我离开这,我一定能找到别的方法的。”小羽脑海里浮现出龙乙非被咒印折磨的画面,他痛苦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小羽不要看他......小羽一直相信他用枯骨与鲜血为自己垒出一条生路,如此疯魔,定有他非此不可的理由,小羽相信他,也愿意做他的一双手。
平阴低下头翻开藏星渡魂经,低声说了一句:“他会回来接你的。”继而他微微皱着眉盯着藏星渡魂经默读着,渡魂经能渡了他的痛吗......
小羽满目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