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听到他的声音并未停下脚步,走的离船舵近了,才张口:“我是谁不重要,说出来你也不会认识,这画舫人多,总还有几幅陌生面孔的对吧?我就是来负责修理这船舵的”。
她也不闲啰嗦,耐心的解释,男人瞧着她绝色的脸,紧张道:“明姑娘叫你来的?”
这来的人中,渺音基本上全然不识,明姑娘这个称呼就更是陌生了,不过听来应该是个女子,再看男子紧张的表情,地位怕是不低,是个身份颇高的官家小姐罢。
对男子的疑问,渺音左思右想,给了个比较稳妥的答案:“紫缨姑娘叫我来的”。
紫缨不是官家小姐,可第一轮第二轮画舫比赛都很是出彩,也算是博了翻眼熟,许多人都默默记下了那张面孔和那个名字。
男人也是如此,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蹲下的身子缓慢的站了起来,渺音瞧见他修长的指上沾染的黑炭,笑弯了眼:
“我原本还担心无人懂得修理这船舵,没想一个世家公子还懂得这么多,实在是稀罕,让人敬佩”。
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这画舫诸多世家公子千金她都亲眼见过,多半都是些只会诗词歌赋的草包,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还欺软怕硬。
她来到船舵边的时候,就已经看清楚了男人在做什么,动作虽然笨拙,对于原理知识却很足,不需要渺音帮忙,他也能修理好的。
来都来了,不帮忙似乎说不过去,刚说完话她也蹲下身去,继续男子此前的活,她动作无比熟稔,男人低着头凝着她沉思,回了句不相上下的夸赞话:
“我看姑娘也是丝毫不比我差,男人懂得这些并不稀奇,姑娘却是比男儿还要强上许多”。
敲打着手中的铁钉,渺音抽空抬头,晒笑:“我只是一介平民,与公子无法比较,接触的多自然懂这些”。
“是吗?”男人不置可否,不知疲倦的再次蹲了下来,两人一同修理起来,齐心协力又配合极好,速度比原来就快多了,效率十足的高,两人偶尔低声交谈,渺音都是礼貌的跟着回答,也算相谈甚欢。
不多时,问题已经解决了,男子起身伸过手去欲拉她起来,渺音侧着身子避过,对着他尴尬尴尬笑笑,蹬着自己全麻的双腿勉力站了起来。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男人没有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女人此举在他眼里并未有什么异常,倒是自己有些逾矩了。
想到这些,他默默收回手去,朝女子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姑娘帮忙了”。
“无碍,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既然船舵的事情已经解决,她也就没有必要留下去了,时间对于她来说,很是珍贵,因为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对于她要匆匆离去的话,男人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哑着嗓子只短短两字:“去吧”。
渺音也不拖沓,往回走去。
还没走出多远,就碰到迎面走来的男人,他沉着一副脸,眼中有隐隐的薄怒,瞬息又变成邪肆欠揍的样子,侃侃道:
“我怎就未见你对我说过那么多话呢?还笑得那么欢快,可真是伤心的紧”。
男人掩面作伤心状,眼神却是一刻也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渺音白了他一眼,不知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一次变一副模样,真是捉摸不透。
懒得去深思这个问题,直接从他身边走开,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喂,你就真的不管管我吗?”
她要管的事情多了去了,偏偏就不愿管无关紧要的人,脚步未有丝毫停顿,任凭男人在后面鬼叫狼嚎。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若是她回了头,定能看到男人眼中的阴鸷和狠辣。
到得卧室,天色也亮的差不多了,随意的吃了点果子,过了些时间才去叫紫缨起床,顺带拿了些食物过去。
紫缨也休息调整的差不多了,吃了点东西就直入主题:“今天我们要做什么”。
“召集侍女,我有话要问她们,不过以我的身份,怕是没人会认识,这个就要麻烦你了”渺音也不绕弯,说出自己的想法。
“好,我这便去”
紫缨出了门去,她也没闲着,去找了顾炯南,麻烦他帮忙把画舫人员名单全部收录起来提供给自己。
之前紫缨与顾炯南,温婉三人异口同声,那名推自己落水的女子跳海了,那只要找出船内缺谁,那么就可以确定到是哪个人。
不过,收录名单这种事情,各世家千金公子还好说,至于画舫,涉及的人众多,恐怕是要找画舫主人才行。
以自己的身份,不管是应对哪里,都应对不来,突然就有点明白紫缨所说了,哪怕她顺风顺水走到现在,没有一个可行的身份,在这人间行走终究还是诸多阻碍。
她并不想麻烦顾炯南,却还是不得不借用其身份才能方便行事,至于身边这个一直跟着的男人,渺音是从未想过有什么要劳烦他。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沉,来到男人的身边低着嗓子软语道:“有个事需要麻烦你”。
男人凝了凝她,嗓音低沉沙哑:“何事?”
“你去帮忙看看紫缨吧!我怕她应付不来”
“好”被忽视了许久心底多少不太开心,听到女人的要求也还是不忍心拒绝。
他来到紫缨所在的地方,还未近,就听一阵嘈杂声响起:
“你谁啊你,凭什么吩咐我们!”
“我还没休息好呢!有什么事情非得要我们去,我们就不去,你能怎样”
“这日头刚刚大亮,有完没完啊,还没吃早饭呢!”众侍女一个接一个的说着话,怼着面前满脸难色的女子,再细看,那人极为熟悉。
紫缨耸拉着脸,十分无奈,原本以为顺风顺水,结果没想这些侍女根本就不听她的话。
此前危难关头,她嘱咐下去的事情众人也都照做,现在脱了困,都开始翻脸不认人了,紫缨又不是什么官家小姐,人家更是不买账。
无奈之下,她只能兴致盎然的打算重新回去找渺音商议商议,还没走出两步远,就见迎面而来的男人,长身玉立,一副早已知晓结果的样子对她道:“她让我来帮你”。
来人正是顾炯南口中的“宇皇子”,紫缨此前对他所为尚没有好感,对于他的传闻更是不看好,不过他主动前来帮忙,紫缨断然不会拒绝。
毕竟私人恩怨之后,面前的正事才最为重要,故而她也只是柔着嗓子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男人点头,未再多言,身形直直的往那人堆里走去,几个见过他的世家公子纷纷起座,行着大礼:“拜见宇皇子”。
其他未见过的也都纷纷跟着行礼,满脸的谄媚,一边的侍女更不用说,只差没跪着磕头了,他走到侍女的跟前,一副淡然的口吻:“是你们不听紫缨姑娘差遣
不轻不重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这是在问罪众人,侍女皆吓得一哆嗦,跪在了地上。
“是我们不对,没有眼力见,求殿下饶了我们”一边说着一边硬生生的磕着头,头与地面地面相撞,发出剧烈的响声,一端的世家公子面面相觑,庆幸,还好没人惹那紫缨。
又一边揣度起两人的关系:难怪那紫缨此前敢那般与御史大人作对,原来是后面有更大的靠山。
“饶倒是不用,你们是澧朝人,当由澧朝人处置,我只是个南域皇子,还无权干涉这等事”男人自报身份,说的是自己无权无势,一边的侍女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谁人不知南域之人的血腥残忍?南域与澧朝世代为敌又相辅相成,南域靠野蛮横行于世,澧朝是礼仪之邦,两国打起来澧朝并不占优势。
两国经过多年战乱,最后达成共识,签订条约:互不侵犯,和平共处。
在和平的基础上为了保证条约的真实性,南域派了最小的皇子司宸宇来澧朝,以同样皇子的身份生活在澧朝,只要南域不亡,司宸宇的身份就不会变,他甚至可以不用听帝王的命令行事。
而澧朝同样也需要一位皇子前往南域,由于前帝王只有江文景这一位独子,也是当今帝王,自然不可能改朝换代用帝王去换一个皇子,考虑到这个因素,澧朝决定封个郡主送去南域。
南域也没拒绝,算是默认同意了,此事也就过去了。
再说这司宸宇,也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借着自己的身份在澧朝为所欲为,涉事者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传闻这司宸宇此前看上过一个官家女子,强取豪夺进门,奈何人家已有心上人,宁死不从,这司宸宇一气之下还真把人家给杀了。
司宸宇的风流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此刻碰到正主,这些侍女怎会不慌?
男人的面容再是好看,内里的邪恶也叫人内心胆寒。
而这样一个男人,此刻就站在面前,那双冷眸就像要吃人的魔鬼,叫人心底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