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何等聪明,很快想明白了顾天涯的用意。
她除了面对顾天涯之时有些犯傻,对于其它事情几乎都能一眼洞穿,否则一个傻乎乎的姑娘处在乱世之中,根本不可能率领兵马横扫天下。
自古领兵之人,皆是大帅之才,不但会运筹帷幄,而且能决胜千里,倘若说的直白一些,就是脑瓜子比普通人更好使,
她既然想明白了顾天涯的用意,顿时微微皱眉沉思起来,轻声道:“若我猜测没错的话,你是想暂且按下此事不提,咱们先把这封密信攥在手中,并不立即拿出来整治孙氏,对不对?”
她说着停了一停,眼睛渐渐发亮,欣喜又道:“如此一来,主动权一直掌握在咱们这边,什么时候想动手,什么时候就动手,此乃兵法攻心之道,将会使对方整日惶恐,咱们越是隐忍不发,对方越是担惊受怕。”
顾天涯微微点头,道:“刀锋没有劈出去之前,对人的威慑力才是最大,一旦刀锋劈砍出去,反而会给人招架的机会!”
他说着看了一眼昭宁,笑道:“咱们可以打个比方,就以你我之间为例,比如我现在握紧了拳头,但我始终攥拳不肯击出,你肯定会因此而惶恐不安,不知道我将要打你什么地方……”
他这本是一种比喻,借以解释自己的计策,哪知昭宁突然嘻嘻坏笑,压低声音像是小猫儿一般,语带魅惑道:“你想打我哪里都行呀,就看你有没有胆子呢!”
顾天涯登时噎住,涨了个满脸通红,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如何能受得住这种撩拨?
尤其昭宁此时媚眼如丝,摆出一副小猫儿任你抚摸的乖巧,那种动人心弦的味道,让顾天涯心中不由一荡。
他哪敢继续接茬,略显慌乱的扭过了头,悻悻道:“咱俩在说正事呢。”
昭宁吃吃一笑,使坏道:“对我来说,你就是正事。除你之外,天下任何事我都可以不在乎。”
这虽然是暧昧挑逗,然而却凸显了真情,顾天涯微微一怔,感觉心中一阵暖融。
他忽然大胆伸手,握住昭宁小手,轻声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昭宁,你不用急,男人应当成家立业,我不想穷困潦倒的时候娶你……”
“好啊!”昭宁满脸是笑,突然语带深意道:“那咱们就一起努力,让你赚一份大大的家产。即使放眼整个大唐,我也要让你做那万人之上。”
这话让顾天涯吓了一跳,连忙呵斥道:“你又发疯,这种话哪能胡乱说。”
昭宁嘻嘻一笑,对此不置可否,她只是乖乖听着他训斥,俏脸之上带着脉脉温情。
顾天涯叹了口气,忽然道:“虽然人活一世都得有点雄心,但是人的目标总得照着自己本事来,你刚才说的那些太过虚幻,咱们两个自己说说笑笑也就罢了,但你万万不可说给人听,免得平白给咱们招祸……”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略显迟疑又道:“哪怕是面对那位公主闺蜜,你也不要跟她太过掏心,你刚才那话极为犯禁,你那位闺蜜毕竟是皇家之人,就算你俩友情再深,但是皇家之中哪有真情……记住了吗?不准笑嘻嘻的。再敢这样赖皮,小心我真的打你。”
昭宁吐了吐舌头,依旧嘻嘻笑道:“记住啦,不会忘。这是咱家的家训嘛,万事都要先苟再动。”
顾天涯‘嗯’了一声,感觉这才是稳妥之道。
他想了一想,忽然又道:“世家做事颇有手段,大体可以归类于两个情况,第一,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第二,言似慈母,心如蛇蝎……”
昭宁微微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这分明说的是前朝大隋那些令人恶心的坏官啊。”
顾天涯呆了一呆,随即苦笑起来,解释道:“无论前朝今朝,官岂不都是世家?”
昭宁若有所思。
顾天涯又道:“世家一旦感觉危险之时,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今次他们丢失了密信,必然会设计出相应的对策,而他们的能够想出的那些对策,绝不会出离我刚才总结的那两句话。”
昭宁好奇接口,问道:“好话说尽,坏事做绝?”
顾天涯点了点头,道:“这是指的他们会表面向我们示弱,会摆出一份认输低头的卑微姿态,若是我猜测没错的话,最近几天他们就会派人过来……”
昭宁微微沉思,再次问道:“你觉得他们会如何向咱们示好?”
顾天涯微微一笑,语带自信道:“事情因那日县衙告状的纷争而起,必然会以那日告状的输赢而收,他们输了八个村庄的田亩,但是一直拖着没给咱们交割,还有他们答应的三百石粮食,这段日子他们压根提也没提。今次咱们截了他们密信,他们必然会示弱低头,最多三日之内,事情便有进展。”
昭宁像是若有所思,突然目光直直看向顾天涯,道:“你之所以暂时摁下密信之事不提,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拿到这些田亩和粮食吧。”
顾天涯有些意外,不由回看昭宁,故作惊奇道:“你变聪明了呀。”
昭宁娇媚的剜他一眼。
顾天涯哈哈大笑,点头承认道:“你猜的一点没错,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个,先拿到八个村庄的田亩,还有那三百石的粮食,做事循序渐进,方能稳赚不亏。”
昭宁像是有些失笑,道:“一点点土地和粮食而已,也值得你如此谨慎小心。”
顾天涯一脸严肃摇头,郑重道:“你错了,这可不是小心,此乃积蓄大势,最终雷霆一击。”
他忽然弯腰下去,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他将树枝拿在手里,两只手缓缓用力去折,但见树枝不断弯曲,逐渐完成了一个圆弧。
他再次看向昭宁,语带提点般道:“你看到没有,这就是缓缓施加压力的效果。”
昭宁盯着他手里的树枝,俏脸之上一片若有所思,忽然道:“这样一点一点施加力量,不会引起对方强烈的反弹,对不对?”
顾天涯点了点头,双手继续折动树枝,终于力量达到了树枝承受的底线,一根树枝从中折断开来。
虽然折断,但是无声,没有任何动静,但是树枝已经断了。
昭宁看的心有所得,忍不住道:“等到对方承受不住之时,已经像这根树枝一样被你折断了,对不对?”
顾天涯不置可否,忽然弯腰再次捡起一根树枝,这次他双手猛然用力,啪的一声直接将树枝折断,虽然声音仍旧不算很大,但是树枝断裂之时猛烈一弹,差点打到昭宁的脸,登时让她俏脸一怔。
却见顾天涯满脸悠然,大有深意道:“若是猛然施压,就是这种结果,哪怕咱们有力量折断树枝,但也有着被树枝反弹一下的风险。”
所以他才会选择缓缓施压,竟连一点让人反弹到他的机会也不给。
昭宁怔怔半天,忽然像是失笑,道:“你这已经不是稳妥行事了,你这简直是和长孙无忌一样的……”
她陡然住口,眼睛躲闪起来。
顾天涯哈哈一笑,看着她道:“你是想说我和长孙无忌一样的阴货吧?其实我挺喜欢当一个老阴货。”
昭宁小心翼翼抬头看他,语带踟躇试探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长孙无忌吗?”
顾天涯温柔一笑,道:“你是豪门出身,连平阳公主你都认识。”
他忽然也像是试探,问昭宁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也知道长孙无忌吗?”
昭宁柔媚看着他,俏脸带着脉脉情意,轻轻摇头道:“我不问。”
顾天涯感慨万千。
这才是聪明的女人。
虽然昭宁不问,但是他却主动开口解释,道:“其实我能知道长孙无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一直在留心着天下大事,每次我去密云县城的时候,我都要蹲在酒楼茶馆的门口听一阵子,那些地方经常会有往来客商,偶尔会说起一些闲谈小事,无数的闲谈小事汇聚一起,便能总结出天底下的大势……”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比如天策府的秦王殿下,比如娘子军的平阳公主,虽然那些客商只是当做谈资,然而我听到之后却能掌握时势。”
昭宁俏脸怔怔,像是首次认识顾天涯一般,好半天过去之后,昭宁才一脸感慨开口,轻声道:“原来你一直在努力着。”
顾天涯温声而笑,像是若有所指道:“既然生而为人,谁愿意一辈子穷苦?也许我成不了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但我也不愿意一辈子躬身塌腰的活。否则真要沦落烂泥之中,缩在村里一辈子当废物了。”
“好!”昭宁忽然轻轻吐气,伸手握住了顾天涯的手,她像是想要倾诉情意,话到嘴边却变了改了字句,只是柔柔说一声道:“这一辈子,我陪你努力。”
顾天涯轻轻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此是傍晚,寒风凛冽,天上一轮弯月,照的积雪银白,两人相互执手站在河畔,都觉得心中情意浓浓。
忽然顾天涯想起一事,猛然将怀里的盒子拿出来,他似是有些迟疑,然而转瞬间变成坚定,他双目看着昭宁,语带神秘道:“昭宁,我让你看看我的宝贝……”
……
……嘿嘿嘿,0点以前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