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够。”一缕微光透过纸窗映在暮槿昔的脸颊,烘得她面泛红晕。她眼下只觉那小太阳像颗咸蛋黄,她有些饿了。
正当大家都等着暮槿昔接下来的话时,她却摸了摸肚子小声问道:“能用早饭了吗?”
“啊?”祁乐显然没反应过来,心里虽然疑惑槿昔接下来的安排,却还是急忙去安排饭菜了。
而墨尘被那丫头一提才觉得肚子里除了酸水什么都没有,他冲着长青催促道:“你也去!”
“是!”长青拱手退出了门,却还是不忘狐疑地忘一眼施施然的暮姑娘,他总觉得那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自己走。
果不其然……暮槿昔朝他招了招手,莞尔一笑:“你去寻个赌坊的老客,要常赌常输的那种人。”而后她便随意地起身拍了拍晋王的肩头,“借晋王的人一用。”
这丫头怎么越来越无法无天?用他的人还一脸理所当然?他正要发作,却见暮槿昔牵着妹妹准备离开了,气急道:“你去哪儿?”
“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暮槿昔随意地摆了摆手,嘴角却沁着淡淡的笑意。
“本王也要去。”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长青哀叹道:果然啊,自家王爷是真的栽在暮姑娘手里了。
用了早饭后暮槿昔便命人送晋王回去,又嘱咐着妹妹去休息,她也小憩了一会儿。
她可是一夜没睡啊,怎么来到这还得加班?
待她悠悠转醒用了午饭,长青便拎着一干瘦的男人来了。
暮槿昔只是淡淡望了一眼,那个男人约莫四十来岁。他个头不高,皮肤因长时间不接触阳光而蜡黄。那人的眼中无神,眼下也是一片乌青,脖颈挂着一刻有佛像的小金片。这一看就是个老赌徒,将命运交给上天的人是不值得暮槿昔多看一眼的。
而那骨瘦如柴的男子原是被屋内雍容华贵的陈设所震惊,可一看到那端坐与太师椅上的女子后。那目光便似黏在了她身上一般,连眼都不肯眨一下。
纵使他王杉常出入花街柳市,也未曾见过如此明艳孤傲的女子。
她梳着现下女儿家追崇的垂鬟分肖髻,斜一支银累丝嵌玉花簪,再以几株翠色通草绒花点缀,更衬得人儿肤白胜雪、仙姿玉貌。她正如那无暇皓月、绝巅雪莲,众人所欲撷取却又不可得。
“再看便将你眼珠子剜了来!”只见那静静立于一旁的丫鬟怒喝道,她瞪着双杏眼,一张本就圆的脸都气成了包子样。
可暮槿昔却不以为然,这种目光前世就见惯了,她淡淡摆了摆手以示无碍。继而温吞地抿了口茶,她见那小厮不再那么浮躁,这才莞尔一笑道:“这次我请您来呢是有一事相求,事成之后定当重金酬谢。”
原本被祁乐吼得颤颤巍巍的王杉一看这家主子是个温婉可亲的,便壮了壮胆子道:“您要小的做什么,小的一定尽力而为!”
尽力?暮槿昔听到这讨巧的词儿才多看了那男子一眼,笑道:“方才我说了,事成有重金酬谢,若不成,您怕是再见不到自己的妻儿了。”
王杉闻言立马改口道:“是是是,小的一定做到、一定做到!”
“如此便好。”暮槿昔颔首示意祁乐交代下去,随即欲起身回屋又似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顿,抬眼望着长青,语气中多了分亲昵:“实在辛苦你了,我已命人送晋王回府了,你也快回去吧。”
长青被这一眼望得惊了一跳,这声“辛苦”他可不敢担,若是被自家王爷听到这番言语不得扒了自己的皮。如此念着,他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垂首应下便赶紧灰溜溜地逃了。
瞧他那见鬼的样子,暮槿昔眼底渐渐浮现了笑意,反问一旁的祁乐道:“我是不是太丑,吓到他了?”
那丫头自然会意,没好气地朗声道:“他那是怕他家王爷知晓了心里要窝火儿。”
他们彼此相望一眼又笑出了声,心想那主仆二人真是越发有趣儿了。
这会子暮槿昔心情大好起来,摆了摆手道:“你放手去做,需要打点什么和槿依说便是。”随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自觉疲乏的很,慢悠悠地走进了内阁。
近来她总这么懒怠,恐是身子的缘故了,改日得让韩默给她看看。
她倒是偷了懒安心睡下了,可暮槿依那头却是忙坏了。虽说有暮沉、暮涵两位老练的长辈在旁协助,可她面对着几处田庄和十几家铺子的账本却依旧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幸而,她自小过目不忘、细心谨慎,不出半月便将账目整理得清清楚楚。而暮沉、暮涵连同府邸所有的下人都再不敢小瞧自家二小姐了,更为尽心地做好分内的事了。
“辛苦二位了,也是我实在愚钝,都半月了才将这些理清。”暮槿依语气中满是歉意,目光却依然放在账本上,迅速地又核查了一遍。
她却未曾注意到二位忠仆眼中的赞赏之意,只听得他们齐声道:“这是小人该做的。”而后鲜少言语的暮涵却开口宽慰她:“二小姐聪慧,想理清这些账目一般人少说也得用上两个月。”
暮槿依笑着回了句“过奖了”,她知道暮涵说的是实心话,但她自觉如此还是远远及不上姐姐的。过去的半月里,她在很多事上太过犹豫,看来得空还是需多请教请教姐姐才是。
姐姐还有一年便满十八了,照着南辕的规矩家中无男丁,若嫡女出嫁,庶女则只得招婿过门。
可原本太尊皇在姐姐生病后便允了可以留在母家的恩泽,如今姐姐痊愈了自然会有变数。
想来姐姐让她接手这些账目也是为她考虑,将来姐姐嫁了人,这暮家便只有她操持家务了。
这便是嫡庶有别罢!
可那又何妨呢?她望着窗外开得正旺的木槿,一直以来她的心愿都是能多陪伴在父母身侧,姐姐正是了解自己的性子才会如此安排罢。
她正愣神,就远远瞥见一娇俏的身影,再听那声音便猜中了那人的来意。
“二小姐,您这会子有空吗?”
她哪来的懒可偷呢?这账目理清后还有一揽子事等着她处理,可娇儿亲自来了便是姐姐有要事找她,她自然得有空了。
暮槿依合上账本,眸中含笑道:“有空,你既来姐姐可是找我有事?”便赶紧着起身出去迎娇儿了。
一旁的暮涵、暮沉自然乖觉地退下了,他们心中却是宽慰,这两位小姐的感情真是越发好了。
可他们哪知,前不久这姐妹俩不过是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罢了。
这便是人与人的缘分了,说不清、道不明。
那日下午,祁乐与暮槿昔攀谈甚久,将之后的事宜都计划周全后,才见一抹倩影忽现于门外。一眨眼,便被这夜色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