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必要之恶

“露卡！露卡！报告情况！报告情况！”

该死，心网断了，这意味着作为链接中枢的露卡要么被俘要么死了。

天马近卫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刻就从最近的出口脱出，现在大半都已经升空，但是……

洁西卡看着远方急坠的银狐号，用最快的速度赶着，虽然视野中的一切都很清晰，可那是因为银狐号的目标太大了，实际上她的距离还很远，一时半会根本到不了。

巨舰俯倾，缓缓落下，就在它即将接触地面的一刻，舰身突然停住了。

很好，在露卡报告遇袭的第一时间，洁西卡就下令死守动力室，看样子她们稳住了，是了，光复会那点儿人不可能突破动力室，她们就算成功登舰，也不可能夺取控制权，白袍先知这一手浑水摸鱼玩儿得的确漂亮，可他完全忽视了双方战斗力的差距……

等等，那是什么？

有一缕烟尘从僻静的树林中窜了出来。

白色的蒸汽和黄色的沙砾在它身后拉出长长的轨迹，眨眼之间，那个尘沙中的物什就冲到了银狐号面前，土石崩飞中，黄金的战甲自硝烟中高高跃起！

是那具‘荆棘铠甲’！它攀上了银狐号！

一股凉意从后脊窜上了颅顶，这是洁西卡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

‘我要完了。’

她不要命的踢着胯下的飞马，然而半分钟不到，银狐号上传来了轰然巨响，白色的蒸汽巨柱从动力室的方向喷了出来，冲毁了足足半个舰表的建筑……

大地遭受了重击，整个终焉之岛都在颤动。

空天母舰坠落了！

绝望中萌发了希望。

它没能夺取控制权！反而让银狐号坠落了！

“授予所有人动用一切战斗手段，务必要在……”

一句话还没说完，洁西卡就发现事情恐怕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巨大的嗡鸣声响了起来。

白色的蒸汽从银狐号身上每一个喷射口蜂拥而出，地表的树木与石块被吹飞，滚滚热浪中，坠落的空舰重新飘了起来。

它在缓缓拉升高度，攀升的同时……舰体，舰体……舰体在变形！

以遍布舰身的喷射口为起点，气流在装甲板下涌动。

咔——

喀喀——

黑色的装甲板被强大的气流挤得高高鼓起，然后破裂，最后化作碎片同四溢的蒸汽一同砸向地面。

眨眼之间，它像是脱了一层衣服，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优美而矫健的身形，银光熠熠的魔纹钢镀层，繁复而华丽的狐形纹路……

真是骚死了！

舰首从蒸汽中探出，然后缓缓调转方向，对准了正扑向它的飞马骑士们。

齿轮与机括的运转声中，三角形的舰首‘裂开’，一根黑洞洞的，近十米粗的管子伸了出来。

…………

那是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的船上有这东西！！！？？？

洁西卡愣了一瞬，然后大喊：

“闪开！都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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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修复驱动……」

「主控系统：桂妮薇儿已上线」

「传动系统已连接」

「重新点火中……」

「泄压阀已打开」

「拘束器已解除」

「点火成功，动力输出：10%」

「询问，是否要卸除外装甲？」

「询问，是否要卸除外装甲？」

「询问，是否要卸除外装甲？」

「外装甲已卸除」

「正在激活武器系统……」

「武器系统已上线」

「魔晄炮充能中……」

「充能进度：10%……20%……30%……」

…………

…………

梅林悠然醒来，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他站起身。

地板传来了微微的震动，这是……成功了？

感受着空舰急速上升的微微超重感，他把目光投进动力室里。

一片狼藉。

金坷垃站在反应炉前一动不动，桂妮说过，进入动力室后，只要自己下令解除矩阵，剩下的事情就是她的了，看现在的情况，她应该是正在控制银狐号拉升高度。

夺舰还不算完，必须在天马近卫赶到前把高度拉升到她们够不到的地方，嗯，另外升空前，还得……

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动力室前方舰表的建筑像是被台风刮过一样，废墟的尽头，舰首裂开，一根黑洞洞的圆管正在凝聚异色的光芒……

他意识到了什么。

“停！停！住手！不要开炮！”

‘怎么了？我跟你保证这一炮下去她们全变成灰灰！’桂妮自信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

‘她们一死这座岛的秘密就瞒不住了白痴！——你快给我停下来！’

‘额……这玩意儿停不了的……’

‘调转炮口！赶紧调转炮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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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口的光芒越来越明亮。

尽管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洁西卡感觉到了那上面所凝聚的火种能量。

她只有才女皇陛下身上感觉到过那样的能量波动，理智告诉她，那东西一旦发射，肯定会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

但她无能为力，只能大声呼喊让天马近卫们避开——她知道这是无谓的努力，作为帝国最年轻的少将，她知道什么是‘弹道学’。

那么大的一门炮在那么远的距离，根本不存在完美避让的可能，这一炮之后，天马近卫必然有死伤……

突然，银狐号调头了。

180度转体，舰首向下，朝着海岸的方向，如太阳一般刺眼的光芒从炮管中激射而出。

炙热的光柱注入了海面，海水沸腾，巨浪冲天而起。

洁西卡停下了。

深深的无力感心底涌起。

彻底输了啊……

她终于明白了，白袍先知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那一炮的方向……

大量的蒸汽喷发中，银狐号迅速拉升高度，那已经是飞马追不上的速度了，而且……刚才那一炮，已经震慑住了天马近卫，她们不敢追了。

“将，将军……我们怎么办？”

副官飞到了她身旁：“要不要，俘虏的那几个女巫……”

她的意思是要挟白袍先知，可天马近卫哪儿有要挟他的资本，就算弥黛拉冕下不在他手里……现在洁西卡也没有要挟他的资本。

“地下的那艘空舰呢？”

“我们看过了，反应炉里没有火种矩阵……”

没有火种矩阵，意味着那就是一堆废铁。

白袍先知逃了，尽管这个事实让人难以接受，但是……

他真的逃了……

不！

还有机会！

我还有，唯一一次机会！

“带人去鲸骨大船！”

洁西卡双腿一夹，拍马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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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薇薇安飞奔向梅林。

花了很大的力气从她的熊抱中挣脱出来——这小姑娘的举动实在是太轻浮了！

但心中知道不是教训她的时候，现在危机还没完全解除，船上还有十四名守武器操纵间的天马近卫，如果让她们在船上肆意破坏……

‘这个你不用担心，她们都被我关起来了。’桂妮的声音从脑子里响起。

‘？’

‘空天母舰的核心构造都是魔纹钢制造的，她们守在武器操纵间里，我把门一锁，谁都出不来。’

原来如此，所以桂妮才说只要夺回动力室，一切都交给她。

“我们成功了！主人，我们成功了！”

薇薇安欢呼雀跃，可她身后的那些光复会女巫可没这么高兴。

“先知大人，我们……”一名女巫问道，“这就走了吗？”

梅林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但这会儿他只想装糊涂。

“嗯，守武器操纵间的那些天马近卫被我关起来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操纵的部分你们不用管，但是那些船上的船员，尽快集中在一起，一定要绑好，然后搜索全船，今天大家都辛苦一点，先不要休息……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啊。”

女巫们还是没动，尽管现在的情况真的还不到乐观的时候。

梅林又好气又好笑。

说真的，我现在到底是应该高兴呢还是郁闷呢。

“我不可能带所有人走，”他扫视所有人的眼睛，“有的时候牺牲是必要的，我相信这个道理你们懂。”

“可是……”

梅林挥手，示意她住嘴，因为脑海中传来了桂妮的警告：

‘梅林，你得躲起来——快！’

意识链接之下，他能看到桂妮全息视野看到的东西。

——这一刻银狐号已经拔升到了足够的高度，但还有一名天马近卫追了上来。

飞马的确已经追不上银狐号了，所以她在中途跳下了马背，梅林‘看’到了她的脸，正是那个被冠以‘白枭’之名的洁西卡。

她从脑后一摸，戴上了一个……防风眼镜？

那一瞬间极其不好的感觉涌上了梅林的心头，他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了！

转身朝着金坷垃身后跑去！

船舷粉碎，钢条与木屑纷飞！

一支白色的‘利箭’击穿了侧翼，裹挟着炙热的高温和浓重的雾气冲向了梅林！

砰——

音爆声此时才至耳畔。

MLGB！

你这么快为什么不早点儿出手啊！

你早点出手我还打个淡淡啊！

早就投降了！

金坷垃挥动手臂抓向洁西卡，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条手臂竟然被击穿了！

对！

击穿了！

从掌心到肩头，好大一个洞！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我要凉凉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某个‘伟岸’的身影挡在了梅林面前。

是薇薇安！

撒币玩意儿！

你就这么想领便当么！

梅林探手向薇薇安，可他的速度哪儿有女巫快。

洁西卡手中的白光直刺向她的腹部。

铛——

出乎意料的是，连金坷垃都挡不住的一击，竟然被薇薇安的魔法盾阻滞了一下。

这一次梅林终于看清了洁西卡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支，魔纹钢打造的尖锥。

原来如此。

正因为是魔纹钢，所以金坷垃挡不住。

正因为是魔纹钢，所以薇薇安挡得住。

薇薇安争取的片刻时间让梅林终于赶到。

他没有去抓那支尖锥，因为知道自己肯定抓不住，而是从身后把双手放在了薇薇安的小腹上，‘抱’住了她。

下一刻，尖锥突破魔法盾，狠狠的扎在了余烬之手上。

没有任何疼痛。

只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的冲击感，两人一齐倒飞而回，砸进了动力室里。

梅林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天旋地转，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晕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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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为了胜利不得不做一些必要的牺牲，贝德维尔。”

“我知道，先知大人。”

“你愿意牺牲吗？”

“我愿意！”

梅林看着贝德维尔坚定的双眼，实际上，他不喜欢这种坚定的眼神。

因为太年轻了。

“完整的计划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只告诉了你。”

——嗯，热吻那段不算。

梅林伸出了手：“这一刻起，我们就是战友了。”

贝德维尔有些犹豫，他还不敢对先知大人这么‘无礼’。

梅林当然知道他的想法，他抓住贝德维尔的手，塞进了自己手里，然后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你要记住，牺牲不是你愿意，而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

…………

趁着水手们在地下逃窜的机会，从那三十三个出口中溜出去，尽量避开银狐号，在树林中穿行，找到距离鲸骨大船最近的礁石滩，悄悄躲起来。

当梅林炮击银狐号的时候，所有天马近卫的注意力都会被引过去——洁西卡未必会撤走看守鲸骨大船的那队，但防守一定会很松懈。

作为一个水手，贝德维尔的水性很好，下海，潜泳至鲸骨大船侧面。

“夺舰之后，我会找机会炸掉其中东面艘鲸骨大船，你趁着混乱溜上另一艘。”

魔晄炮震慑住了所有人，在刺眼的光柱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渺小的少年溜上了船。

…………

…………

“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把我让你说的话再背一遍。”

…………

“很好，千万别忘了……”

“可是……先知大人……”

“你可以叫我梅林，这是我的名字。”

“梅林，这样没有人会感激你，他们只会认为是你抛弃了他们。”

“他们不必感激我。”

贝德维尔还想说什么，梅林挥手制止住了。

——他还是不喜欢那种坚定。

因为太年轻。

渴望得到肯定本身就是不坚定的体现。

“我开走银狐号并炸掉一艘鲸骨大船后，回到潘几亚的希望只有这仅剩的一艘鲸骨大船，你捷足先登，以它为要挟，逼迫天马近卫和你们共乘一船，你要团结起所有水手和光复会女巫，把她们拧成一股绳。”

贝德维尔重重的点头。

“这一路上会发生很多事情，你所面临的选择远远比今天复杂，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大体上不会出问题——除了一点，贝德维尔，你要记好了。”

“什么？先知大人。”

“无论发生什么事，保证所有人都活着，绝不要牺牲任何人，当你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你就是在抛弃你的战友。”

“可是……”贝德维尔小心的看着梅林，似乎想说什么。

“我和你不一样，你要做大英雄，贝德维尔。”梅林慈爱的摸了摸少年的脸，“而我……”

“是必要之恶。”

…………

…………

擦干身体，循着记忆中的路径，找到弹药库。

用一小堆炸药，制造一次威力不大但声势不小的爆炸。

天马近卫循着爆炸声搜索全船，当她们走进轮机舱的一刻，只看到了堆满全仓的炸药，以及那个举着火把，坐在炸药堆上的少年。

他有一双狮子一般的眼睛：

“我要和洁西卡谈判！”

第一句话声音仍在颤抖，可是马上，他就不怕了：

“我说！我要和你们的白枭少将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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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4K5，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