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曾想过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等着女人生下孩子，等着夫妻俩抱着把他挤出家门的小宝宝来找到他。但当孩子出生后，他才意识到那终究是她想的。宝宝出生后，双方的老人轮流来照看孩子和两家的功臣，两个家庭在宝宝的联系的变成了一个更加圆满幸福的大家庭。

这里没有他的席位。女人原本纤细的身材变得富态，小白倒是很满意，这下不用担心女人冬天会冷了，以前寒冷的冬日里男人总要反复督促女人穿厚些。女人还总是伸着一双臭脚蹭在他怀里让他给她暖脚。

好吧，其实并不臭。

小白趴在树上，看着已经人到中年的夫妻带着他们已经会跑会跳的小男孩在小区中跑来跑去，希望他以前的饭碗没有被糟蹋掉。

听说，他们的孩子叫大白？真是的怎么听都觉得孩子的名字才是哥哥。说好的我才是哥哥呢？

他趴在树上眼神温柔的看着一家三口，这几年里，小白去了很多地方，也见识到了很多的人，兜兜转转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异色的双眸中充斥着黑猫不能理解的感情。

他说，这是他的根。

“别忘了我说过的。”趴在他头顶枝桠的黑猫皱眉说道：“妖和人打交道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知道啦，墨迹什么，婆婆妈妈的。”

“欠揍了吧你！”恼羞成怒的黑猫扑向了懒洋洋的白猫。

“你干什么！”

翻滚间两只猫妖四仰八叉的掉在了地上。

“爸妈！好大的两只猫！”清脆的童音呼唤的成熟稳重的父母。小白也停下了与黑猫的嬉闹，他好久没近距离看过他们了。

察觉到小白的动作，黑猫无奈的松开了衔在小白颈间的嘴，啧了一声趴在一旁看戏。

“小白？”看见眼前的大白猫女人有些不确定的试探道，略显粗糙的手不安的抓紧了丈夫宽厚的手掌。

男人也有些不确定，小白若是还活着只怕已经二十几岁了，真的会有活那么久的猫咪吗？

小白看了看夫妻二人，像普通的猫咪一样，逃开了。

“我以为你会回去呢。”黑猫调笑着说道。

“算了。”小白都能猜到在住进去会面临什么，疼爱小孙儿的老人必然还会找各式的理由。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年轻的白猫，他明白对于有些人来说动物是宠物，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宠物也是家人。

“老公，我们以后晚上出来喂喂猫吧。”女人看着小白消失在灌木中的背影说道，他们曾经寻找过失踪的小白，但发出去的传单都石沉大海。老人说猫死归山林，他们说小白是大限将至，回家了。

晚餐后的喂猫变成了一家三口每天的行程，迫于小白的淫威整个小区的流浪猫无论被大白怎么撸都只敢逃不敢还手，小白就这样以流浪猫的身份混迹于夜幕之中。

渐渐的大白也长大了，他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宝宝变成了男孩，常常会在外面和其他孩子打闹，在空闲的时候小白总会去看看这个小家伙。小家伙的眉眼中依稀带着点女人曾经的样子，但和秀气的女孩一点也不一样，男孩淘气的很总是玩到很晚才回家，甚至有时还会迷路。

看着在陌生的地方哭成一团的小家伙，小白叹了口气，无奈的走到了男孩的面前轻轻的叫了几声。

“喵~”

“你是小区的猫王？”一边抽泣着，小家伙眼泪汪汪的看着小白。

谁稀罕当什么猫王，不屑的撇撇嘴，小白凑到小家伙的身前，在他的身上蹭着。熟练的撒娇身法几下子便把六神无主的小家伙逗的哈哈大笑。

怀中抱着温暖的小白，小家伙怯生生的问道：“你知道回家的路吗？”

小白点点头，随即向着回家的方向走了几步停下等着小家伙。

“你真聪明，怪不得其他的猫咪都让着你。”看见熟悉的小区门，小男孩赞叹道。

那是让着吗？那是打不过。

“你这孩子跑哪去了？你知不知你妈都急坏了。”人未到声先至的男人数落着自家冒失的小鬼头，但看见孩子脸上的泪痕还是将小孩揽在怀里柔声安慰着：“告诉爸爸怎么了？”

“爸爸！我今天是被猫王送回来！猫王可厉害了！”

“猫王？”男人皱了皱眉，那只很像小白却很少理会他们的白猫吗？

自此大白经常会找小白，考试失利的时候，和家长吵架的时候。小男孩变成了大男孩，大男孩又会变成挺拔的男人。但这次小白把控好了距离，随着大白越来越成熟他们渐渐没有了任何交际，偶尔擦肩而过时也只是互相看看。

各自安好。

男孩变成了小男人，小夫妻变成了老夫妻。为生活操劳了一辈子的夫妻俩终于熬到了退休。一时间没了工作的老两口子还真不知道干什么，想旅行又不知道去哪，想爬山又腿脚不便只能在公园里跳跳广场舞。

一天，老了的女人忽然说：“老头子，我们来这里喂喂猫吧。”

老了的男人顺着自家妻子的眼神看到了躺在草地里晒着太阳的一只大白猫。

“恩，晚上回家买些鸡胸肉吧。”他说，以前有只白猫很喜欢吃。

他们渐渐的开始喂养附近全部的猫咪，从小区到公园两位的工资几乎有一半都用来买各式各样的猫粮罐头。看着日渐衰老的两人，小白最终还是在某一天老夫妻喂食的时候悄悄的趴在了老妇人人的脚边。

“老头子你快看！”老妇人惊喜的发现脚边出现的一只白色的猫咪。她颤颤巍巍的将大白猫抱在怀里，出奇的这次白猫没有反抗，感受着老妇人如同鸡爪般瘦弱的手，小白久违的升起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老头子你看他像不像小白。”

“像像像，这些年来每只白猫你都说像小白，都快魔障了。”老头子有些无奈的说道。

“去去去。”嫌弃的瞪了老头子一眼，老妇人温柔的对小白说：“以后就叫你小白了好不好？”

小白有些无奈，到底在自己走后又有了多少只小白啊。

“但是爷爷奶奶不能带你回家，爷爷奶奶曾经也有一只小白，家里是他的地盘带你回家他会生气的。”老夫人说道。

小白愣住了，他抬起头注视着老妇人看向远方了脸，老妇人已经很老了，曾经被染成过各式颜色的长发已经变成了灰色的短发，原本水嫩的肌肤已经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那个曾经大冬天也穿着露脐装的爱美小女孩已经变成了夏天还穿着长袖的老太太。在夕阳的余晖下小白慢慢探起身子，在老妇人下巴尖轻轻的吻了一下。

“老头子，他亲我了。”老妇人炫耀道。

“哦？”老头有些惊讶的回过头，他慢慢踱过步子，也想伸手摸摸小白。小白伸出爪子拍开了老头的手，就像曾经一样。

“你看，我就说你不讨猫咪喜欢。”老妇人神气的说道，仿佛一瞬间年轻了几岁一般，“小白听话要爷爷摸摸好不好？”

小白没有做声只是趴回了老妇人的腿上，老头子再次伸手抚摸在了小白的头顶，这次小白没有拍开。

“小白？”老头子问道。

哼，谁理你。小白耸了耸鼻子闭上了眼睛。

“奶奶~”小女孩甜甜的声音打断了小白的回忆，他看见一个小姑娘向老妇人跑了过来，每当见到这个小女孩他就知道自己该让位了。

“妈，你怎么又自己来这么远的地方。”曾经的大白有些无奈的责怪着老人，“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多在家休息休息吧，别乱跑了。”

“这才几步路。”老妇人笑嘻嘻的拉过小孙女：“来让奶奶看看，婷婷又好看了，来给奶奶亲一口。”

小女孩亲昵的抱着奶奶不依的撒着娇：“奶奶奶奶，爸爸他欺负人，他要给我剃光头！”

“去去去，小姑娘家家的你凭什么给我宝贝孙女剃光头，别总吓唬孩子。”老妇人笑嘻嘻的把小孙女护在怀里，但当她看向儿子的时候，她愣住了。

顶天立地的男人站在那里，双手不自觉的握在一起，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无助。

老妇人明白了些什么，她一边拍着孙女的后背一边对着儿子招招手：“来来来，没事的，没事的，奶奶在呢。”

“没事啊，没事的，都会过去的。”她说。

小女孩的下巴枕在老妇人的肩上，享受着奶奶的偏爱。小眼睛四下乱瞄着，忽然她看见了个奇怪的人。一个肩上正坐着只黑猫的大哥哥正看着她这个方向。

“恩，你觉得那只白猫会爱上那个老太太？”闻老板有些无语的问道。

“那怎么了，对于我们妖而言外表只是一具空皮囊而已我们根本不在乎的。他这些年来一直生活在这个女人生活里，女人的生活几乎就是他的一切，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感情。”黑猫严肃的说道。

“但我觉得他看起来并没有对那个老人有什么非分之想，看起来更像是眷恋，话说你站在我肩上真的没关系吗？”闻老板注意到了女孩直勾勾的视线，小孩总是不会隐藏自己的。

“没事的。”黑猫自信的说道：“你成为店长以后一般的人类就看不到我了，能看到我的只有妖和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

“毕竟我曾经是告死的黑猫嘛，这也算是个副作用了。”黑猫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闻老板默不作声的摘下眼镜擦了擦确定没有眼花后才皱着眉问道：“那为什么那个小姑娘一直看着你呢？”

“什么？”黑猫懵比的扭过头去，同样看到了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小女孩。

“那女孩好像和你朋友有些关系哦。”闻老板叹了口气说道，他有些不详的预感，他发现小白也发觉了小女孩正在看着黑猫。

“很严重吗？”小白问道。

闻老板小白黑猫，两猫一人在距离一家人不远的地方。

“你说什么呢？”黑猫心虚的别过头不去看小白。

“我对人类的了解不比你少。”

闻老板耸了耸肩：“恩，癌症的一种早期可以治愈，但那个小女孩……”

“你有办法吗？”小白问黑猫，但眼睛是看着闻老板的。

“她没有能交换的筹码，而且她是人类。”黑猫解释说：“我们是不接待人类的。”

闻老板看了一眼黑猫没有出声。

“那好吧。”小白叹了口气。

“回去了，老板。”眼见小白还在想些什么黑猫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叫上了闻老板溜掉了。

“你们妖不会法术的吗？”回去的路上闻老板问黑猫。

黑猫明显也有些闷闷不乐，不知是不是因为欺骗了友人，他无精打采的趴在闻老板肩上：“以前的大妖会吧，但这些新生的小妖，别说术法了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

闻老板默默的点了点头。

后来的几天，小白没有在见过老妇人。

他再一次回到了老夫人居住的地方，老妇人已经憔悴了很多。趴在树上的小白透过窗子看到了趴在老头怀里哭泣的妇人，疾病面前这对垂暮的老人什么也做不到，他也一样。

小白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还好老夫妻住的层数不高，否则他连看他们一眼都做不到。几经辗转，小白溜到了小女孩的医院外，透过围栏他看到了小女孩，原本柔顺的头发已经被剃光，光溜溜的脑袋像灯泡一样闪着光。女孩闷闷不乐的享受着难得的放风时间，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愿意。并不合身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洁白的病号服有些刺眼。小白不喜欢小女孩穿着这件衣服，她的人生尚未开始怎能开始书写句号。

小白就那么注视着小女孩。小女孩也像是若有所感的看向了小白的方向。

“大白猫？”小女孩有些好奇医院周围怎么会有猫咪呢？

“婷婷该走啦。”护士姐姐温柔的把她叫了回去，放风的时间结束了，她需要静养。

看着小女孩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小白从围栏边跳了下去，他已经活了很久了，无论是以猫来说还是以人类来讲。

~

“你真的要这么做？”闻老板调配着谁也不清楚的饮品，头也不抬的问道。

“确定。”他说，“猫有九命，我仅用一命交换，不亏。”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一旁的黑猫问道：“真的？”

一旁的小黑张了张嘴那两个字如鲠在喉却就是吐不出来，他想怒斥这什么都不懂的小妖是在放屁，却又没有理由阻止友人的选择。

闻老板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凝望着坐在桌上的小白，良久他摇了摇头叹道：“何苦呢？”

小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最后再送你份礼物吧。”闻老板看着黑猫说道。

夜晚的梦中，老妇人梦到了自己变回了年轻的样子，她又回到了那个出嫁前的家中看到了小白，只是这一次的小白不在是一只普通猫咪而是一只会说话的猫咪。

她梦见小白笑着对她说：“天要收人，这一命我替你交了。”

她有些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想问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开口，她想问小白这些年怎么样了，又想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走的时候都不来看她一眼，他知不知道这些年来她们有多想他。但小白没有给她更多时间。

白猫轻轻摇摇了爪子。

再见。

老妇人看着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有些愣神，她推了推身旁的老头子说：“咱们把公园里那只像小白的猫接回来吧。”

~

店铺里闻老板照例在调配着谁也看不懂的饮品，奇怪的颜色已经已经看不出杯中到底加了些什么东西。

黑猫闷闷的不乐的趴在角落里，耳朵无精打采的贴在头上。

“还在生气呢？”闻老板问道。

“我没生气，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只是不懂。”黑猫有些迷茫的透过门缝看向街上。“他明明没有爱上那个女人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闻老板擦了擦手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盘腿坐在了黑猫的身边斟酌良久说道：“小白没有爱上那个女人，而是爱上了那个家。人类的感情中：友情是最平等的，爱情是最盲目的，而亲情则是最无私的。它更难以说明，难以理解，它不求回报不为索取，甚至不会单单的指向某个人，而是囊括着那个名为家的集体，每个人都会为了彼此奋不顾身，每个人都会为了彼此倾尽所有，它是一种难以言喻更深沉不可思议的爱。”只是人很少有能做到而已。

黑猫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闻老板，旋即爬上了他的腿。他将头埋在了闻老板的怀里，闷闷的说：“我累了，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