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夜晚海边的星空吗？

蕙兰曾经见过，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她还能看到这个世界。

她知道自己的裙子是淡蓝的，头发是黑色的，爸爸的毛巾是白色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比其他人都幸运，即使失去了光明也不代表她失去了生活的颜色。

她的一个朋友教会了她：黑暗的世界是有颜色的。阳光是暖洋洋的金色，海水是清凉的蓝色，海风是干净的青色，夜晚是浑浊的紫色。

“今晚的风真美啊。”老人蹲在海边，海水冰凉，脚下的沙子同样冰凉。她坐在海滩边，小心翼翼一点点探出脚，直到海水浸没她的脚掌才满意的停下。

她有多久没有来过海边了呢？

是结婚后？还是更早？

她记不清了。

“眼睛看不见真的很麻烦。”

老妇人有些遗憾的说道，但也只是遗憾而已，毕竟她已经这样度过了大半生了，也不在乎这人生最后的日子了。

“后来你又去哪里了？”老妇人问道。

但又不似是要真正的交流，说完她漏风的嘴里就流出了咿咿呀呀的旋律，那旋律有着自己的节奏，就像是海风的吹拂，海浪的摇曳。

氐人也同样看着夜晚幽蓝的大海，轻轻的讲起了故事。

像是他曾在海中捕鱼的时候差点被渔民当做海怪插了，像是其实鲨鱼只要被定住前面就会拿你毫无办法，像是曾经被蓝鲸不小心吞进肚子里。

这些故事分不出的真假，它们听着无比的夸张不似真实，但细节却又有迹可循。

老人像是从前一样，一边听着旧友讲故事，一边哼着歌，时不时的搭个话或者偶尔发出些笑声。

“谢谢你，老骗子。”

不知过了多久，氐人的故事渐渐停了下来，老人口中的歌谣也停息了下来只有着海风和海浪的声音还在继续。

“是我最近太孤独了才会梦到你吗？”老人自言自语道。

这个梦如此的真实，她能触摸到沙滩上的颗颗沙粒，她能感受到海浪拍打在脚背上的冰凉，她能嗅到海风中夹杂的湿润，她能听到老友那几十年未变的声音。

如果不是她自知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可能下的了床，她甚至会觉得这是真正发生的奇迹。

“这梦真好。”老人满是皱纹的嘴角勾起笑意，仿佛脸上的褶皱也平整了些。

“对啊，这是一场梦。”氐人同样勾起了嘴角，他看了看月亮的角度轻声说：“既然是梦，就让它多一分色彩吧。”

“小瞎子，在睁开一次眼睛吧！”

时间11：05分

“小狐狸。”暗道一声糟糕的闻老板赶忙对小狐狸使了个眼色，虽然偷听人家老友重逢的谈话并不礼貌但是为了预防出什么意料之外的岔子，闻老板还是如此做了。

随着小狐狸素手轻挥，一个闻老板看不懂法诀被捏了出来，不远处海滩上的氐人再一次变成了他在医院时老态龙钟的样子。

闻老板有些不自然的按了按太阳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疲累就仿佛是连续通宵了三天还去搬砖了一样浓重。

虽然他通宵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三天。

但这样疲累下他可不敢再动用权柄的力量，毕竟他现在不敢肯定权柄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看了看有些神游天外的小狐狸，闻老板暗自感叹一声，果然力量这种东西用多了就会让人放弃思考，如今的他在解决的问题的时候已经下意识的将通过权柄的力量作为了先决条件。

这样本没什么错，毕竟工具本来就是方便人们生活的道具，但很可惜这力量本不属于他，所以即使出了问题他也无能为力。

感受着身体传来的疲乏闻老板强撑着身体问道：“几点了。”

看到的是黑猫认真的小脸。

“有必要吗？”小小的黑猫正襟危坐，金色的竖瞳中燃烧着莫名的怒意。

“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

8个小时内几近昏迷了四次，明明是依靠着权柄去完成着那些妖灵的愿望可现在的闻老板却仿佛是被榨干了一般。

“那只臭鱼的代价是什么？”黑猫严肃的问道。

“你给的他那所谓的考验真的能当做代价吗？”

黑猫一直看不懂闻老板的行动，因为在他的眼里闻老板总是在做些多余的事情。

明明是一句话的事情他却总是要耗费些气力去达成，除了在他还不了解权柄的时候。

就像黑猫曾说过的，权柄是等价交易。如果没有人支付代价那么代价就会从闻老板的身上收取，但氐人只是走了一天的路而已，那也算的上是代价吗？

那更像是闻老板给他设下的考验，黑猫不知道闻老板一直以来在做的事都是什么，但他看得出闻老板在等待着什么，在期待着什么。

就像现在，他一边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一边准备放出那些他和小狐狸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

“乖，没事的权柄现在是我的，代价自然由我确定。”闻老板温柔的说道。

“别担心，准备看这难得一件的美景吧！”悄悄躲在礁石里的男人轻声说道。

时间11：21分。

“这……”老人被眼前的一切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在氐人玩笑般的话语中，她顺从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难以想象的景色，她记得这些。

熟悉又陌生，她记得月光的颜色，她记得海浪的形状，她记得沙滩的感觉。

这里的一切她都记得，毕竟她曾经拥有过他们只是又失去了。而现在她又短暂的找回了他们。

老人愣了一会，随即缓缓转过头看向了旧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同样苍老但面带笑意的脸。

脸上有着些老年斑，微笑的眉眼处是苍老的皱纹，嘴唇有些薄。还带着一副老花镜，就像一个在大街上碰到的普通老人一样。

但老人却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眼中是不解的疑惑和有些刺人的陌生。

“你……是谁？”名为蕙兰的老人在月光的照耀下如此的问着同样愣住的旧友。

“怎么了？我是大海啊？”氐人同样不解。

“不……你不应该是这样的。”老人摇了摇头。

“你不是大海。”她轻声说，语气却很牟定。

“大海的这里是平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的地方。

“还有这里他是长耳朵，他也没有眉毛。”

在氐人震惊的眼中老人一点点的比划着记忆中旧友的样子。

“小狐狸停下吧，看来这点我们不需要担心了。”闻老板叹了口气说道。

随着小狐狸松开了手，氐人身上的伪装消失不见，露出了他如同鱼一样青黑色的皮肤和鳞片。

“原来你是这个颜色的吗？”老人也不惊讶甚至伸手摸了摸氐人宽厚的有些过分的额头。

“嗯，跟我想的差不多，都是憨憨的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不是蓝色的。”老人感叹道像是因为猜错了有些失落。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就是……”氐人指了指自己，鱼尾有些尴尬的在海水中扭来扭去。

“知道你不是人？”老人有些好笑的拍了旧友一巴掌。

“在意那么多干嘛？”但看着老朋友疑惑的样子，老人的脸上还是闪过追忆的神色。

“是啊，什么时候呢？”

“是在我发现你身上有很浓重的鱼腥味的时候？”

“还是在你兴奋的时候不自觉的拍打水花？”

“或者是在你睡着的时候轻轻抚摸你的脸的时候？”

“也可能是摸到手上鳞片的时候吧……”

老人如数家珍的列出了氐人犯下的诸多漏洞，如果不是氐人的脸实在黑的过分，想必此时已经红成了红烧鱼头。

“不过无所谓，朋友嘛谁没撒几个慌呢。”

“嗯。”氐人同样安静了下来，她说的没错朋友嘛。

“嗯你个大头鬼啊！我能看见了你不早告诉我，浪费了我那么多的时间！”老人没好气的推了氐人一下子。

“我告诉你没点补偿，我就让我老头子把你打来煲鱼头汤！”

久等的闻老板终于放开了紧握的双手，他满脸疲惫的看着无数个冉冉升起的细小光点。

“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动漫里都要有萤火虫雨这一幕了。”

真的很美啊……

小狐狸和黑猫同样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细碎的光点如同一个个渺小的星辰轻轻的飞舞，他们缓缓上升直到飞到顶点消失不见。

在权柄的力量下他们升至顶点然后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真美啊……”老人看着这一生都从未见过的美景说道。

也许是真的老了吧，出奇的她没有一丝的冲动只是平淡的接受了眼前的美景，像是接受上天给她的补偿。

“嗯。”氐人在她的旁边轻轻应和道。

时间12点整。

老人的身影消失了，她又回到了医院病床上的去壳之中。平稳的呼吸着，她或许能醒来或许醒不过来到这就不是闻老板关心的了。

“时间到了。”闻老板在氐人的身边轻声说。

“记得你的代价，明天日出后你不能再踏上陆地一步。”

“我也没必要来陆地了。”氐人轻声说道。

“再也不见。”

“再也不见。”

闻老板带着小狐狸和黑猫离开了，留下氐人氏一条鱼静静坐在海滩上。

良久海面上溅起一团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