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经理好。”

“陆经理好。”

“陆经理……”

陆绵绵走进公司皆有人问好，态度恭敬。其一是因她为陆家掌上千金，其二是她确实靠的过硬能力应聘而来，主考官亲自把关，程序公开，过程严谨。

这也是陆爸爸使人信服的原因之一：不打亲情牌，一视同仁，有能力即上，没能力即下。

电梯上红色的“33”停止变动，门慢慢打开。

余光瞅见一个干练的身影走来，可可忙把游戏关闭，拿起文件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随陆绵绵一同走进办公室，口里公式化地道：“陆经理，今天的日程安排是这样的——8点50，参加《何去何从》开幕式；10点，韩干记者会；下午1点半，会议汇总；下午点半，市场部监察……”

陆绵绵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陆经理？”可可见她一脸倦色，想是刚从医院回来，这一大堆公事，不管是积压的，还是刚来的，确实是有得一忙。

“我没事，”陆绵绵的视线瞟到桌上一份数据资料，“怎么还没有交上去？”

可可看向桌上的文件，脑里哐当一下，脸上闪过慌乱，心想“完了完了，那天就顾着打排位去了，怎么把这么重要的数据文件给忘了，真是蠢到家了”，不过相比心里的累累鼓声，她面上的表情显得还算镇定，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她说：“前几天……我忙得忘了它，我……现在交上去？”

几天前，陆绵绵去看莫无凌赛车，公事几乎都推给了她，她的工作量本就不小，再加上一个经理的，也算得上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些，陆绵绵是清楚的。所以，一反常态，她道，“我去吧，刚好有事要与林经理商量商量，”陆绵绵拿起文件站了起来，“你待会儿把今天的行程发到我邮箱。”

“哎，好的！”可可如负释重，松了一口气。

陆绵绵将文件交给林经理的助理后，便转身离开，至于与他有事商量的话，不过是个借口。

她关心人的方式，或许与父亲有些类似——让别人不知道被关心。

这是他们独特的行事作风，藏着陆家的高傲。

陆绵绵才走到过道口，便看见从另一座电梯内走出的一行人，她一激灵躲到拐弯的墙角。

莫无凌。

林经理的办公室与她父亲的同在一层。

陆绵绵的心微微颤抖，那是她曾经最爱，也是后来最恨的男人。人情感的两个极端，她都毫无保留地给了这个人。

莫无凌身后的一人往前敲了敲董事长办公室的门，门开了，他们走了进去。

陆绵绵向前的脚步放得十分轻。

陆董的秘书端着咖啡走来，被陆绵绵截下，用眼神示意她离开。

“陆董，约不着凌总的人，我就不请自来，来见见你了，说到底，这陆氏传媒的最高决定权还不是在你们这些董事手中吗？”莫无凌低沉的嗓音透过门缝传入陆绵绵耳中。

“莫无凌，老子告诉你，这事没得谈！”陆爸爸的语气带着怒气。

他本是惜才爱才之人，如若不是他与莫无凌之间夹着一个陆绵绵，他俩大概会凑成一对忘年之交。

“陆董，我敬你，但也希望你别感情用事，这私事和公事还是得分开的好，”莫无凌道，“陆氏与我们华烨合作，想来一定会是个业界长久的美谈。”

“华烨算个屁？想跟陆氏合作的多了去，差你们一个沟里水里的！”

莫无凌身后的人听了，手捏了拳欲上前，被莫无凌眼神斥住，“陆家的地盘上，也想撒野？今天叫你们来，是好好学学的，不是来招陆董嫌的！”

那人听了，低着头退回原处，拳头也慢慢松开。

陆爸爸脸沉得厉害，“呵！你以为我会怕你这点威胁！”

莫无凌邪魅地勾了勾唇：“我哪敢威胁陆董啊，只是这次带来的人没教好，脏了陆董的眼……”

“啪”

门外瓷器破碎的响声打断了莫无凌的话。

门的小缝隙渐渐被拉大。

莫无凌走在最前面，长腿在门边停下。

陆绵绵正蹲着捡咖啡杯碎片，余光触及那两条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莫无凌眯着眸看着她，一会儿才蹲下身帮忙。

瞧见莫无凌的动作，陆绵绵停了下来，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眸盯着他。

视线过于炙热，莫无凌想忽略都不行。

那双眼里藏的东西太多，莫无凌竟有些看不透：复杂的眼底，是恨，还是爱？

“怎么？这是生气了？”莫无凌用没有拿碎片的那只手抚上对方娇嫩的脸蛋，却被偏头躲过，见及，他的黑眸里闪过转瞬即逝的阴翳。

陆绵绵懂莫无凌话里的意思，他以为生气是因赛车事件而害得自己受伤，“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与华烨有关系？”

“嗬，”莫无凌勾唇，“我们也才刚认识没多久，哪能是一下什么都弄得一清二楚的，得有个过程，不是吗？”

陆绵绵见莫无凌笑，她却笑不出来，心像被什么割了一样。前世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她都不知道，原来莫无凌除了暗地里见不得光的身份，还有如此上得了台面、光鲜亮丽的身份。

莫无凌，你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这欺骗下的爱情又有几分真心？

“陆绵绵，你给我进来！”

陆爸爸看莫无凌迟迟不动，不想他俩久待一起，便生气地喊女儿进来。

陆绵绵走进来时，莫无凌的眼光一直随着，直到门关上。

其实大可不必关门。

只是，陆绵绵累了，爱累了。

“和他有什么可聊的！”陆爸爸的话像冰雹子砸来，丝毫不客气，“陆绵绵，老子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跟那个东西鬼混，你就收拾东西滚出这个家！别叫我爸，丢人！”

陆绵绵眼里星光闪动。

陆爸爸见不得陆绵绵的眼泪，想一口气爆出的气话硬是吐不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对陆绵绵说这么狠的话，他是气急了，只要一想到陆绵绵竟为了那个混账东西鬼迷心窍地跑去看赛车，他就气得火直冲心头。好在，她安全无恙地从鬼门关拉了出来。

重生前，陆爸爸也用过很多类似的话吓唬她，但她依然一意孤行跟了莫无凌。陆爸爸说的斩断关系，在他走进监狱那刻也没有完全斩断，甚至在得知这一切都出自他女儿的杰作后，他也只是骂着莫无凌狼心狗肺，放下“如果你敢对绵绵不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狠话。

在幕天鑫将手铐扣在她家人手上的那一刻起，她就把余生所有押在了莫无凌身上，而她的父亲也同时将最后的希望押在了莫无凌的身上，只是……莫无凌还是让他失望了，他并没有照顾好他捧在手掌心上的宝贝儿，甚至……将她亲手推向地狱。

“爸，你放心，我不会跟他鬼混的。”

听了，陆爸爸轻哼一声，语调里尽是不信，但黑沉着的脸总算缓合了些。

陆绵绵看到桌上胡乱放着一份策划案。陆爸爸一向井井有条，这策划案想来是刚刚莫无凌留下的。她扫了眼标题，是关于《何去何从》道具装备的合作策划。

“道具？他是来谈合作的？”

陆绵绵一回到办公室，就吩咐可可将《何去何从》的剧本拿来，结果她越看，眉头越皱得紧。

《何去何从》说的是一个谍战的故事，涉及巴雷特M82A1、克米兰Tac-53000等这些顶好的狙击枪。

难道，他想……暗度陈仓……

片场用的道具是逼真的，也就一句话：假的。可莫无凌若想要将这假的变成真的，借着运输剧组道具这个由头，谁又会多疑……

陆绵绵烦躁地将剧本摔在桌上。

前世她根本不知道莫无凌还有这个身份，所以不知道这个合作最后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要是成了，若以后东窗事发，他完全可以凭借不知情为由，将陆氏推向风浪口；若不成，一被发现，他也完全可以将陆氏挡在前面，说他只负责运货，货的内容是什么，他毫不知情，更别说是军火，还是安全套了。

她现在庆幸的是，此刻她的父亲因为自己与莫无凌的关系，对于这个合作，还没答应。

一切还来得及。

当初陆绵绵以为莫无凌看上的是她，不成想，原来是她背后的陆氏。

陆氏财大气粗，各道见了也要礼让三分，更重要的是，陆氏起来靠的是陆爸爸白手起家，一个从农村来的人，好把握，没有那么多官场上的人脉。

或许，莫无凌选中陆氏，是看在陆氏干净，少了他与官场打交道。

毕竟，他最怕的是：光。

莫无凌。

陆绵绵默念着这三个字。

简单的三个字，组合在一起，让她的心口隐隐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