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手表壳落在桌上的声音。

“这是一块多功能电子手表，装有跟踪器和针型摄像头。”

陆绵绵看着桌上的手表残骸，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地点？时间？”

幕天鑫的声音又响起。

“啊？”陆绵绵缓了缓，“这……这手表不是我的。”

“姑娘，现在拥有这样手表的人可不多，要不是幕队突然去接了个电话……”

现场的气氛突然有些冷。

“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的接头方式都被我们知道了，你现在装傻充愣……”

“别贫。”

幕天鑫淡淡的两个字让刚刚那个人堵住了嘴。

“表真的不是我的。”陆绵绵坐在椅子上，背紧紧靠着椅背，椅子是木制的，磕得她细嫩的肌肤疼得厉害。

“那你向我们证明。”

幕天鑫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有时候，人的神情会不经意间出卖他。

陆绵绵眼里有浓得暗沉的血丝。

——“你怎么证明？”

陆绵绵的大脑里又重复响起这句话，来自遥远的时空。

还是一本正经的语调。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幕天鑫的时候，他也是这般，一本正经，他周围环肥燕瘦各种女人也不见他看一眼。

直到那次沐彤彤暗里伸出脚，陆绵绵眼见就要摔个狗啃泥，是幕天鑫一把将她拉起来，由于惯性，她撞入他的怀中。

她还想起幕天鑫在她结婚那日将她抵到门上，语气低沉“跟我走，我不会让他毁了你！”还有，他将冰冷的手铐扣在她父亲的手上，他将手枪指着她的脑门，冰冷地说“向我证明”……

当陆绵绵回过神来，空气很寂静，周围的眼睛都在盯着她，以及幕天鑫那……熟悉、冷静且让人如芒刺在背的视线……让她的心莫名一跳。

“我……我……”

“好，既然你说不是你的，那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你的手上？”幕天鑫道，“这个可以解释一下吧？”

“哦，是有一个人给我戴上的。”

“他给你戴你就戴，你不知道挣扎？”杜白的语气里似乎在说，说谎也不知道打个稿子一样。

“当时我头痛得厉害……”

“你的头正巧就那个时候痛？那还……真的是……”杜白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话意指向已经十分明显。

“监控呢？你们可以去查监控？”陆绵绵想到这个，眼里瞬间光亮了些。

“如果监控没有被毁，我们也就不会在这儿盘问你？”

“……”

“莫丽，登记一下。”

“好，”一个女警官拿出了笔和纸，“身份证。”

陆绵绵下意识飞快地打开包，搜了搜，然后……

“我……好像和我助理拿错了包。”

“……”莫丽顿了顿，“记得身份证号码吗？”

“记得。12345678910”

“名字。”

“陆绵绵。”

“年龄。”

“25。”

……

“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酒吧？”

现在监问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和客户谈工作。”

莫丽的眼尾向上挑了挑。

陆绵绵见了，心提起来了些，“……是正经客户，没有涉及不正当交易。”

“没说不正当，”说着，莫丽将记录本关上，起身，又顿了下来，“一个姑娘家凌晨还在酒吧……什么事，挑这个时间？”

“涉及公司隐私。”

……

陆绵绵在警队将就着睡了一晚，第二天是被陆妈妈接走的。

“妈？”陆绵绵被陆妈妈拍醒时，还有些诧异她会来。

“没事了，妈妈已经帮你保释了，走，咱们回家去！妈妈给你买了最爱吃的凉薯！我的绵绵，昨晚肯定是受了不少惊吓！”

陆绵绵被陆妈妈拉着走向停在外面的保时捷。

“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因为，”陆妈妈顿了一会儿，“妈妈与你心有灵犀呀！你一受苦，妈妈就感受到了。”

“幕队。”

幕天鑫一下车，就有人停下来打招呼，幕天鑫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逐渐跑远的保时捷。

“谁保释的？”

“她的妈妈。我们这次可是冤枉人了，人家是陆家千金，哪犯得着做那些勾当。不过她这个妈妈倒是有些奇怪，说是叫什么莫无凌打的电话通知她来，但一说出口，马上又慌忙地堵上嘴，像害怕说漏什么一样……真是奇怪。”

“莫无凌？”幕天鑫的眉头微微皱起，刚准备动身走进局里，又转过头说，“那个女的，陆家大小姐？她人突然就出现在那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就算再光亮的身份，也不能成为洗脱她嫌疑的证明。”

“那……是要再把她抓回来？”

……

室内，气氛压抑，好在有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下丝丝光亮，不然这里面的空气像不流动似的，寂静得令人发搐。

莫无凌一脸黑沉，黑眸紧盯着身前弓着腰的人，声音像来自地狱的撒旦：“我要你有什么用！”

“莫……莫哥……给我个机会，再给我个机会！”那个人脸埋得很低，身体瑟瑟发抖。

“机会？”莫无凌突然低下身，凑近那个人，“你跟老子谈机会？”

“莫……莫哥……”那个人狠狠地吞了口口水。

“你可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

“……”

“可以让你掉命的东西！你就这样随随便便塞到陆绵绵身上？我之前就说过，要么你拿着东西来，要么提头来！”

“啊……莫哥，当时，当时，我被追得紧，想要出去就得搜身，如果不把东西往她身上放，我……我怕是出不来了，而且……而且U盘经过层层加锁，没有特定密码应该是……”

“砰”

一个硬拳，那个人被砸得老远，头狠狠地撞向沙发脚。

“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连主动担当的胆子都没有？”顿了一会儿，莫无凌睨着他冷声道，“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那个人听了，连滚带爬地到了莫无凌跟前，脸色惨白一片，但仍不住抖着声音说“谢谢莫哥”之类的话。

“那日，陆绵绵可看出了你？”

“我……我伪装过，看……看不出。”

……

陆绵绵发现口袋里的U盘，是在她脱衣准备淋浴的时候。当时，那个微型U盘掉在了地板上，发出“当当”的碰撞声。

……

莫无凌眼眸一直盯着视频上的录像，上面播放的画面正是那个人慌忙地把东西塞给陆绵绵的过程。

他昨晚出现在酒吧，一方面是为了赴沐彤彤约，另一方面是为了与这个人接面。

事情保守很严密，但没想到警方那么迅速就得到了消息。

画面转到了幕天鑫将陆绵绵扣住……

莫无凌看到幕天鑫的脸，右眼皮跳了跳。

看了几遍也没有找到有效的信息，莫无凌关闭了视频，继而点开了刚刚线人发过来的资料，是安插在陆绵绵身边的线人。

资料里是陆绵绵近期的活动照片，她的行为看起来一切正常。

他能够认识陆绵绵是因为一个机遇。

其实陆氏一直以来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因为组织里有高科技黑客，陆氏的最高机密于他们而言只是一台电脑的距离，但后来陆氏的内层加密不知为何迟迟攻不破，他们加密的方式甚至组织里的专业人士见都没见过。

莫无凌托了点关系，才查到了陆氏的人事变动，那一时刚好是陆绵绵进公司的时间。他这才将目光转向陆绵绵。

攻下这个人，是他们拿下陆氏最大的胜算。

陆绵绵是计算机专业，尤其离散数学与应用密码学成绩优异。所以在刚刚听到那个人说把东西塞到陆绵绵身上时，他的心确实慌了一下。

—

陆绵绵把资料审核完，伸了个懒腰，随后拉开抽屉，拿出昨晚的那个U盘，插进电脑。

她昨晚就试过几次，只是这个U盘加密的形式实在太难破解。

陆绵绵又试了试，还是不行。

“陆经理，”可可敲门走了进来，“10分钟后有个紧急会议。”

“哎，等等，”陆绵绵叫住准备出去的可可，把U盘举在手中，“你把这U盘送到陶涛摄影，给一个叫宋涛的人，说是我给的。”

……

会议室内，所有内部人员都到齐了。

气氛有些压抑。

“下面，会议开始，”陆氏执行总裁凌亿的声音响起，“今天的会议主要是针对李思思的绯闻事件以及《何去何从》的道具公司合作事宜。”

坐在门边位置的正是李思思本人，即使施了很多粉，黑眼圈还是能看得见，脸色十分憔悴。

接着，凌亿的秘书把两份资料依序放到大家桌前。

陆绵绵翻开第一份，是关于旗下李思思夜会豪门富少的绯闻。

“李思思一直是我们主力包装的演员之一，走的是清纯路线，现如今被记者拍到这些，不管是有心无心，都对李思思与我们陆氏传媒的形象造成恶劣的影响。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与记者死扛到底，二是放弃李思思。”

“不要！不要放弃我！大家不要放弃我！我在陆氏奋斗了这么多年，也奉献了这么多……”李思思一听到要放弃她，脸色煞白。

“啪”

凌亿的笔猛地敲响桌面，不只李思思，大家心里皆是一怔。

“大家怎么看？”

“这是最初与李思思签的合约。”李思思直管拿出一份文件，接着助理拿着文件到投影处，屏幕上瞬间显现出合约的内容。

其实处理一个绯闻本不该复杂，只是这次李思思的绯闻对象身份特殊，他不断给陆氏施压，陆氏无奈，才召开了这个紧急会议。

“合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第5条18点，签约期间，乙方不得有公司规定之外的个人情爱纠纷，要保持相应形象……”

大家的眸光都盯着屏幕看，没有人在乎李思思的脸白得有多厉害。

“所以，这次是李方违约，李思思没有按照合同来，我们也只能走程序了。”

“不，不要，不是我，是他，是唐迁对我下药，对我动手动脚！我没有违约……”

凌亿身旁的助理做了个手势，马上就有几个保安进来。

李思思的叫喊声随着门的再次关上而被隔绝，会议室内变得安静起来。

陆绵绵记得在重生前，李思思出现丑闻后便被雪藏，然后被报道跳楼自杀。

因为当时这个时候，她与莫无凌腻在一起，所以不知道这个事情发生的过程，但这次……她参与其中。

陆氏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李思思的结果早已注定，这次会议的召开也不过是为了在唐家面前，在大众面前，挽回陆氏的面子，留下一个正当的借口。

“接下来是《何去何从》的道具公司合作，”屏幕上由之前的合约条款变为《何去何从》的宣传照片，“《何去何从》是陆氏今年首推的影视作品，它的成与败将为今年打下基础。

“导演，编剧，演员，灯光师，化妆师，舞台设计等这些都已经准备好，但还缺一个道具装备合作伙伴，《何去何从》的道具复杂，需要强有力的合作伙伴。众多开发商中，经过筛选，最终定位出三家：华烨、聚灵、天乐……”

刚结束了李思思的事件，陆绵绵还有些缓不过神来，直到耳边响起了翻阅纸张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地翻开桌前的第二份资料，第一页便是华烨的相关介绍。

“这三家中，华烨曾经签过大大小小不少的枪械道具，没有一次失利，口碑在界内一直不错，但只是刚刚起步，很多底没办法一时摸清。聚灵是老牌，口碑不用说，只是物流与联系怕是没有新晋的华烨便利……”

“……”

“我看啊，华烨更好。”

“我也这样觉得。”

“对啊，华烨。”

“华烨……”

“我不同意！”说话的人是陆董，他把资料压在桌上。

陆绵绵和莫无凌发生的事大家都有所听闻，听陆董此刻决绝的语气，心里都有了些猜忌。

“天乐一直是我们合作的老伙伴，各自也十分熟悉，可以省去不必要的公关花费，为何还要再找其他摸不透的？”

“陆董，您是不知啊，天乐虽是我们长久的合作伙伴，但枪械这方面，他们的经验实在是太少了，但华烨做的，一直是枪械的支持。”

“那又怎样？经验少也不代表着不能做！”陆爸爸掌握着陆氏最大的股票权，拥有最高的话语权，而且威信一向很高。

他不同意，人心难一统。

“陆董，”与陆爸爸一直不对盘的金董挑起了话题，“我们做事就不要带入私人感情，陆经理和莫总他们之间的纠纷不在我们陆氏工作的考虑范围之内，如果因为这就失去了一个像华烨这么好的公司，不利的是陆氏。”

“做生意嘛，就是要抓住机遇。”

“这么好的合作伙伴确实难寻，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在碰撞中渐融合，倾向了华烨，陆爸爸虽然拥有投票的巨大优势，但一人难敌众人。

在后来的董事会上，以一半多2票的微弱优势，决定由华烨担当道具供应商。

—

陆爸爸心里憋着气，吃饭都不香。

陆妈妈见了，好奇问起：“哟，还有让你陆老爷不开心的事啊！这是怎么了呀？”

陆爸爸：“哎，道具的最终合作商敲定下来了，是华烨！”

陆妈妈：“啊？之前首投，不是还没过？才几天就变了风口？”

陆爸爸：“我都怀疑莫无凌那小子是不是收买了人，今天一个两个都跟我唱反调！”

当然，陆爸爸只是随口说说，内层人员又怎会轻易被人收买。

但无心之说却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陆爸爸这句话在陆绵绵心里激起了一片涟漪。作为公司高层，看重的必然不是一般的诱惑，一般的威胁自然不能将他们怎样。

但，莫无凌最擅长的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