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入住东宫的第十一天,我也已经沉郁了十一天了,一个人坐在床榻边上,无趣地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球。
这个玻璃球啊好看得要紧,是哥哥送于我的及笄礼。数着日子,又快过生辰了呢,可是今年生辰不能回村子过了,哥哥或许都赶不及赠我新的生辰礼了。
“叽叽”,窗外枝头的比翼鸟成双而叫,更给冰冷的屋子添上了孤独感。
顾尚痕已经有两日没来了,许是我总是追问他哥哥的消息他厌了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叫顾尚痕的男子我十一天前刚认识,听他所说应当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吧。
可我总觉得,他似乎以前就认识我,因为从他看我的眼神里我总能看到一些其他的意味。
可他就是死不承认。
我的哥哥宫亦泽与他是多年好友,是被皇帝亲自选为的“御用猎妖师”。
可我呢?
嘿嘿,我啥也不会。
天才哥哥配傻瓜妹妹,村里人口口相传,都成了一件奇闻了,毕竟我是一个一丁点技能也不会的猎妖师。
流着同一种血,能力却天差地别。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的。
至于我为什么会来宫里?
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稀里糊涂的就来了,只知道哥哥把我交给这个男人后,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可到了如今,我都已经跟顾尚痕熟络了起来,而他还一点消息都不曾有过。
“坐在这干什么?是想我了?”说曹操曹操到,顾尚痕那略带戏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一会儿,这穿着华服的男子便出现在了眼前,挡去了我大片视线。
“我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虽然知道他一定不会回答,因为这么多天过去了,每次只要我一问哥哥他就开始转移话题。
果然,他一下子坐在了我旁边,手指绕玩着我的头发,不紧不慢地问:“你都多久未洗头发了?不会还未曾洗过吧?”
“洗过了,只不过……不是最近。”我撇了撇眸子,“我哥没跟你说过吗?对女生不可以这样。”
“宫亦泽不是也没教会你怎么用筷子嘛?”他邪笑着看着我,“说实话,你可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连吃饭都要别人喂的女人。”
我瞪了他一眼,心里嫌弃得紧,“我又不嫁给你,会不会吃饭爱不爱吃饭都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不想理会他,每次聊天都不知道怎么让着别人。
才认识十一天啊,每次说话都能把我气死,这个嘴欠的男人,跟哥哥比起来简直是差远了。
说起哥哥啊,可不是我吹的,我哥哥可宠我了呢。
“猎妖村”很没落,与皇城相离甚远,哥哥又是村里唯一一个进过城的,所以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来许多稀罕的小玩意儿。
他教我写字作画,吃饭的时候呢就为我准备个小勺。
他很了解我,知晓我懒而且天性好玩,所以从不逼我学任何我不喜欢的东西。
就像筷子,这也太难了吧,真比握笔写字难一百倍,笔呢只有一根,筷子还要照顾着两根!
不学!不学!
有勺子在,何苦再委屈自己呢?
“你都住进我宫里了,还想着嫁出去丢人?”顾尚痕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路。
听了这话,我的怒气更大了,可想了想这又是在他的地盘里不好招惹他,只能撇过脑袋站起来,故作不想听到般径自往前问外走。
寄人篱下是真,但也别想着我会怎样迁就于他,顶多相敬如宾还不行吗?
再不济……就算让我为他们宫里做些什么也行,只要管住我的吃喝,我都没问题的。
可刚入宫我问他时,他就遣我住在这个院子。我全当他是好心善意,可瞧瞧如今他说的这些话。
是跟你很熟吗就开这种玩笑话?还是认定了我不会生气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别当真啊,宫亦泽也会回来的,你等着便是。”他从身后追来,抖了抖衣袖,跟上我的脚步。
我白了他一眼就继续往前走,想走到院子里,却被光亮刺得连忙后退了一步,闭上眸子走了几步才终于适应了。
抬头望望天,孤零零的几只鸿雁正在上空盘旋。
入秋了,鸿雁也要飞走了,不知到这几只鸿雁会不会是送我入宫的那几只呢?
那是在十一天前了,那是哥哥说通母亲带我出村的第二天,本来是他信誓旦旦对母亲说啊,入了宫定然会照顾好我……
如今呢,人都不见了踪影,他怎么能舍得将我交予顾尚痕这种自大、狂妄、说话又不知轻重之人嘛。
话虽如此,但比起小村子来,这皇城是真的大啊,城门大开的那一刻,街上真的是热闹非凡。有行走匆忙的商旅,有沿路摆摊的老妇,有浓情四溢的情人,还有莺肢摆弄的舞女,这些我都从未见过。
城里真是太热闹了!
但不管此时他们正在干什么,当看到顾尚痕的马车时都停下了自己手头的事儿,恭敬地行礼道,“恭迎殿下。”
那时的我还傻兮兮地问着顾尚痕为何要行礼?因为在我们村里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和叩拜,连哥哥回去时也都只是围上去奉承几句,最多摆个庆祝宴,围在一块儿问问他村外的趣闻呗。
那时的顾尚痕,呵!瞧把他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只见他抖抖领口,眯着杏眸俯视着我,勾着嘴道:“因为我是太子,是未来的君主。”
行吧,他也的确有权有势,百姓们如此爱戴他,许是他的确很出众吧。
那时的我觉得啊,因为我相信宫亦泽,也应该相信他的朋友一定是文武双全、待人和善,必然有着非凡的过人之处。
但现在我后悔了。
回头看了看殿门外正站着歪着个脑袋望着我的男子。
这论才华嘛,我也不懂什么过多的诗词论坛,谁知道他的满腹经纶是不是信口胡说。
这论武功嘛,应当还行吧,但也就会耍耍剑走走过场,见到了妖还不是要靠我哥去摆平?真不知道他腰上的佩剑到底是装饰还是耍风流的道具。
还有什么待人和善?这跟他根本搭不上边。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对面的顾尚痕斜着眼看着我,却没有走过来,“摆了个臭脸给我看干什么?丑死了。”
“我不仅心里骂你,我还要说出来呢!我哥不回来之前我可能要天天骂你,你天天都要见到我这张臭脸。”我朝着他摆了个鬼脸,扭了扭身子嘟囔着嘴说。
“你为什么老是想着他?是我对你不够好吗?”他走了过来,用手揉揉我的脑袋,“你哥那么厉害,要回来肯定自己就回来了啊,你总是一遍遍地问我,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嘀咕道。
“可你们是好朋友啊,就不会互通书信吗?就不会有什么交流的方式吗?”我是真的很想念他,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格外宠我,只不过后来他进了城我们就见得少了,可是每次只要他回来了都会第一时间来看我,送给我许多城里的稀罕玩意儿。
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没有。
他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能够摆动风云、维持一切平安的人,也是我背后最坚强的港湾。
小时候,我总不愿出屋门。
正确地说,是离开村子之前,我压根不想离开房门一步。
我们这个村子,粗俗得很,村名便是“猎妖村”。顾名思义,就是以“猎妖”闻名,村子很偏僻,离皇城又远,中途要跋山涉水,还要越过丛林,村里人更加不愿与外界往来,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像极了“世外桃源”,偶有人来访,也是借着村里的威名,请求猎妖师去捉妖的。
村里人各个都是猎妖师,我的父母也是。猎妖师也以纯正闻名,所以全村推举的是“近亲”相结合,希望能生出一个最正统优秀的猎妖师,流着最纯正的血,杀着最强劲的妖。
但事与愿违,近亲留下的孩子百分之八十都是“半吊子”,就是那种没有啥仙缘,没啥灵气不可塑的,就比如我;偶也有些厉害的,变成了全家的希望,全家扬眉吐气,就比如我哥!
但我哥他是村里最优秀的猎妖师,传承了父亲和母亲所有的优点,甚至更加优秀,然而我什么也不是,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一个,每次都是全村最差劲的一个。
我跟他就是阴阳界的两个极端,他极端优秀,我极端差劲。
铮铮如同一个凡人。
在猎妖师的村子,一个平凡人,注定会被嘲笑。
我能力不如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那我就不出门,你们爱嘲笑就嘲笑,爱谴责就谴责去吧,反正我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