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里除了花草香,还有窸窣的虫鸣。瑰霞心里小小紧张,又欣欣然高兴着,说不定这次能逮住机会。赢就是成仙的奖励,输则是殒命的代价,她孤注一掷又迫不及待。这几百年的日子,虽然恋爱颠颠簸簸,但瑰霞过的快快乐乐,她不想死,花花世界,诸多留恋,所以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仁义道德,快饿死的人,哪有嫌弃饭馊的。
偷溜进太子府,对两只九尾狐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难事儿,瑰霞和葭月摸进了太子寝室,床上太子和太子妃正酣睡着,太子的呼噜震天,瑰霞纳闷太子妃怎么睡的着的。瑰霞略施妖术,唤醒太子的同时,让太子妃继续沉睡。葭月则一挥手,点亮了满屋的蜡烛。霎时,奢华的太子府尽显眼前。
太子从梦中被唤醒,晕乎乎的不知所以,抬眼看看眼前两个弱质女子,美艳动人,又都没配着兵器,心惊之余觉得不像是要行刺,满心疑虑稍纵即逝,忽然暗喜——难道是哪个家仆或者太子妃给他准备的惊喜?
想到这里,太子贪婪的咽了咽口水。
瑰霞看着眼前这个肥头大耳,满脸油腻的太子,还一副龌龊模样,心凉了半截——同父异母的四皇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姑娘们,你们深夜来我府上,所谓何事啊,该不会是来与我共度良宵的吧?”太子胖脸上堆满微笑,并没有从床上起身的意思。
“太子殿下,冒昧造访,还望见谅!我们姐妹深夜前来,想问您借个人情。”瑰霞说,使了半天劲儿,没能挤出一个微笑来。
“什么人情,美人儿请说。”太子说着,笑的更猥琐了。
“太子殿下可否有办法,让小女接近四皇子项燕呢?”瑰霞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
一听到四皇子项燕的名字,太子立刻皱起了眉头,警觉起来。见他犹豫着不说话,瑰霞立刻游说到:“太子殿下,我们姐妹两个,弱质女流,并非什么谋逆之辈!但是接近项燕,确是要取他性命的。”
瑰霞当然不能说自己要修仙的事儿,也不能把尾巴给他看,要不估计以这太子这副德行,吓死的可能较大。
一听有人要取项燕性命,太子心动了,但谨慎起见,他装腔作势的说:“大胆!四皇子项燕也是你们随便能接近的吗!那可是我的弟弟!你们不要胡言乱语,我要喊人了!”
瑰霞听了,心里觉得好笑,脸上表情却愈加真诚,她往前挪了挪步,恳切的说:“太子殿下,我们姐妹年幼的时候,父亲因四皇子而死,不久母亲也忧伤过度而逝,撇下我们姊妹俩,吃了许多苦。我自幼发誓要为父母报仇!冒昧找到殿下您,是因为我们听闻项燕狼子野心,甚至动了要取代您做太子的心思。我们姐妹确有私心,但也十分想为殿下分忧!”
听瑰霞这么一说,太子激动了起来:“是啊!就他,一个瞎子!居然还想做太子!真是可笑!”
”所以说其人当诛!太子殿下,还请您想想办法!将来我们姐妹大仇得报,愿意生生世世侍奉殿下!”瑰霞说的情真意切,眼里含泪。
听到这里,太子咽了口吐沫,仔细打量了一下瑰霞,又看了看葭月。他胖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刚想答应,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你们且让我考虑一下。。。明晚过府一叙,哦不,城郊我有个宅子,咱们在那见面详议,怎样?”
“好,那我等您消息。”瑰霞说,也不纠缠,带着葭月,转身离去。
“哎,不对啊,你们怎么进来的啊?”望着两人的背影,太子这才觉得不对劲儿。
“太子殿下,这点本事没有的话,我们姐妹凭什么为父母报仇?”说着,瑰霞回头狐媚的一笑,瞬间抚平了太子心中的疑虑。
出了太子府,葭月赶紧追问:“姐,你说太子会帮咱们吗?”
“会。”瑰霞毫不犹豫的说。
“为何啊?”葭月不明所以。
“这事儿对太子百利无一害,且让咱们试一试,成功了他坐收渔利,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想要说服一个人,利益永远是最好的筹码。”瑰霞解释到。
“那他为何不当场答应?”葭月问。
“估计要跟他的谋臣们商量一下。葭月,咱们且去官府伪造点身世来历,不用太细致,越细致了,反而容易令人生疑。”瑰霞说。
“你说他不会直接让咱们去刺杀四皇子啊?”葭月又担忧起来。
“放心吧,不会的,他要能杀四皇子,早动手了。”瑰霞胸有成竹的说。
“啊,也对!姐,你还挺聪明呢!”葭月说着,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小梨涡。
“哎,我早澄清过了!寻不得真心人,真不是因为我笨!”瑰霞觉得百口莫辩,再寻不到真心人,先不说成仙了,就她这老脸,都要丢光了,枉费自己还是狐狸精,丢人还得加倍。
第二日傍晚,瑰霞和葭月如约来到了太子城郊的宅子。
这宅子,比太子府还要华丽,烛火通明,守卫森严。门卫见只来了两个小姑娘,未带兵器,却仍不放心,硬是让两人脱下了随身的所有首饰。
这两个俊俏女子,来无影去无踪的,叫太子很是狐疑,但是上午太子也略做了调查,确有这么一对姐妹,出身农家,年幼时,父亲因为耕地的事儿跟项燕府上的属官起过冲突,老父亲受伤去世,母亲靠缝补衣服营生,日夜照料两个年幼的孩子,积劳成疾,不久也过世了,一对姊妹成了孤儿。太子琢磨着大抵就是这对姐妹了。没想到两人生的如此艳媚,不留在府上做对小妾真是可惜了,太子不是没动歪心思,只是他再好色也知道,窈窕美女多的是,相较之下,先除掉项燕,顺利登上皇位才是首要任务。
太子项治并非当今皇帝的嫡子,皇后曾育有一子,未到成年就薨了。项治作为二皇子,遂被立为太子。他的母妃虽不是很得宠,但好在娘家势力庞大。三皇子是他的同母弟弟,老三不善心计,为人唯唯诺诺,跟他很亲近,项治从不把他当成对手,但是四皇子项燕就不一样了。
项燕的生母德妃端芳大雅,生前最得圣宠,项燕打小就聪明伶俐,年纪稍长后,更是表现的智勇双全,事事都抢他这个太子的风头。好在他自家舅舅官越升越高,德妃又因病早逝,他才勉强保住了太子之位。
八年前,他几经周折,从西域法师那求得了一种毒药,这药无色无味,毒性不至取人性命,却可以让人失明,宣国的太医定是无法知晓这种西域奇毒的,在母亲的唆使,舅舅的攒动下,他重金收买了四皇子的家仆,一不做二不休,毒瞎了这个弟弟。
父皇纵使再宠爱项燕,也绝不可能让一个瞎子继承皇位。直接杀了项燕,父皇定会彻查,哪怕查不出真凶,也会怀疑自己,这种猜疑,难免令父子二人心生芥蒂,但是毒瞎了项燕,他还能趁机表现的痛心疾首,关怀备至。
唯一的问题是,八年过去了,不知是心虚还是怎得,近来他总觉得项燕越来越不像个瞎子了!
这人不但自己研究了一整套盲人可读的刻字,还苦练了骑射技巧,虽然现今水平跟他能看见的时候无法相提并论,却也达到常人水准了。由于项燕并非天生眼盲或者意外受伤至瞎,倘若不带他去陌生地方,他的行为举止可以说跟常人无异了。
这令太子很是忧心,他已经三十三岁了,项燕才二十三岁,自己的生母到现在还是个贵妃,舅舅也年事已高。这个宝贝弟弟要是真的复明了,难保父皇不会有什么其他心思。不过好处是,父皇也已年迈,再熬个几年,等父皇驾崩了,再收拾这个弟弟也不晚。
所以现在,谋臣们给他筹划的最佳计策,是不惹杀项燕的事儿,但最好能找个人监视着他,如果还能亲近项燕,持续投毒,确保他不复明,就更好了。昨晚这两个姑娘虽然莫名其妙,却令他心生一计。
见两位姑娘如约而至,太子也不再假仁假义,直截了当的说:“二位姑娘,要想接近四皇子,也不难,但得按照我的计划行事。”
“太子殿下,您的计划可否先说来听听?”瑰霞问,语气柔柔弱弱,心里暗喜——太子上钩了。
“咳咳,是这样的。。。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二位姑娘?”太子忽然问。
“我叫南宫瑰霞,这是我的妹妹,南宫葭月。”瑰霞说。
“嗯,瑰霞姑娘,我弟弟呢,小时候得了眼疾,现在是瞎的,这个你也知道哈,最近呢。。。有些传闻。。。”太子说着,顿了一下,似乎在斟词酌句,也对,直接说出要加害自己弟弟这话,似乎不太和身份。
瑰霞环顾了一下,屋里两个年老的谋臣,四个护卫,都着便衣,这两位老者面容凝重,似乎也不想代太子发言,她只能自己给太子一个台阶下了。
“似有传闻说四皇子的眼睛已经复明了。殿下,小女子认为,这事儿如果是真的,那四皇子岂不是在装瞎!这人城府也太深了!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瑰霞说,语气真诚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确是关心面前这个脑满肠肥的太子了。
“是啊!这正是我担心的,其实我自己并不在乎太子之位,只是觉得父皇年事已高,怕我弟弟在谋划什么,恐引起国家动荡,祸及百姓啊!”太子说,语气悲切,就差垂手顿足了。
葭月一旁看着,只觉得好笑,这一人一狐,各自心怀鬼胎,却双双假装诚挚。
“我们姐妹愿意为太子殿下尽绵薄之力!”瑰霞说。
“如果依我的计策,那恐怕要委屈姑娘一下。”太子说。
“倘若能为父母报仇,为太子分忧,我们不怕委屈。”瑰霞说。
葭月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她高兴的快要露出狐狸尾巴,心想自己这个平日里毫无心机的姐姐,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哎,那恐怕要委屈姑娘了!我四弟呢,至今没有娶妻。我的计策是,三日后,北方月国王爷会亲自前来我国进年贡,届时,需要姑娘假扮王爷之女,也就是月国公主,我会顺势劝说父皇,让四弟娶你为妻。”太子说。
那可太好了!瑰霞心想,这主意比自己规划的还好,一来可以明目张胆的嫁入王府,跟四皇子朝夕相处,二来自己借个月国公主的壳,总比那些山野娼妓乱七八糟的身份好。但表面上,瑰霞还是要假装矜持的。
“太子殿下,您是要我嫁给杀父仇人啊!我怎能与他同床共枕呢!”瑰霞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我知道是委屈姑娘了,如果姑娘能嫁过去,一边帮我监视项燕,一边可以把这药,悄悄混入项燕的茶食里。”太子说着,掏出了一瓶毒药,轻轻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如果能毒死他,那瑰霞倒愿意!”瑰霞嘴上这么说,心里知道太子不会毒死项燕,要是能直接毒死项燕,太子也不用大费周章,让她假扮公主了。
“这个药不会毒死他,只会让他一直瞎着。姑娘你且有耐心,等我继位,肯定会了了姑娘的心愿!”太子说。
瑰霞沉默着不说话,她怕答应的太快,引太子猜疑。
“姐姐!我觉得太子殿下这计策可行,你不想嫁我嫁!咱们已经谋划了这么久了,不急于一时,更不能就此放弃!。”葭月说着,拽了拽瑰霞衣袖。
瑰霞轻轻咬了咬下唇,故作迟疑,片刻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太子殿下,那就依您的计策吧!我们姐妹二人本来就是求殿下怜悯,现在您愿意相助,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实在不该再有诸多顾虑,小女子狭隘了,望太子见谅!”
太子听罢,油腻的大脸上,不可抑制的露出了笑容。
“不过。。。这月国王爷,可会与咱们合作?”瑰霞问。
“这个姑娘大可不必担忧!”太子说着,大手一挥,“姑娘们,这几日你们就住在这里吧,我派人来教二位月国礼仪和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