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瑶池之边。有仙人正望着池中锦鲤思量着什么。
仙人临池而立,一袭白衣,紫眸乌发,紧抿的唇给他的面庞带上一抹专注色彩。
“你来了。”身后有声音淡淡响起。
韩襄客并未回头,深紫色眸光暗了暗,问道,“不知战神唤我来有何事?”
那人不答言,走近了韩襄客与他并肩而立,望着那池中锦鲤,忽然咦了一声,“鱼怎么少了一条,难道是按耐不住寂寞,自入轮回去了么?”
韩襄客锁眉,“战神想说什么?”
那人笑道,“你说这些鱼儿,好好的在天上做一尾不谙世事的鱼不好么?非要跳下去受那轮回之苦。”
韩襄客沉默半晌,轻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那人想了想,点点头,“水神说的有理,只是不知道水神的乐趣是什么?”
韩襄客淡淡道,“我没有乐趣。”
那人唇角勾起一个笑,“错了。我听说,水神近百年来一直往下界跑,这难道不是水神的乐趣?”
“是,也不是。”韩襄客的目光倏忽飘远,定定望着瑶池东边某一处高耸起的新筑,轻叹一声,“我为何去凡间,战神最清楚不过。”
那人顺着韩襄客的目光望过去,在瑶池东的云海之中,正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那是天帝两千年前赏给他的战神府。当时本是要赐予他西边一座空置府邸,却被他拒绝了,非要在原战神府的旁边重建一座,天界很少有这样大刀阔斧的变动。因此当时为了说服天帝,着实废了他不少口舌和精力。
想起这些,那人有片刻的失神,“原来已经过去两千年了。”
韩襄客垂下眼,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你在人间,可有什么收获?”过了良久,那人再度开口问道。
韩襄客摇了摇头,“她已殒身了,只怕找的再久,也是徒劳。”
那人眯起眼看着他,面容不辨喜怒,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半晌,忽然道,“罢了,不说这个。难得你回来,今日便去我那,咱们一醉方休。”
……
……
“醉成这样,真是没出息。”玄圭脚还没踏进房门,便嗅到了熏天酒气,走进去就见地上散落着七八个空酒坛,旁边还有十多个尚未开封的,旗亭则一脸失魂落魄头枕在桌子上流泪,玄圭忍不住出言斥道。
旗亭却仿佛没听见他一般,手向下摸了酒坛,拎起来继续往嘴里灌。
玄圭最讨厌自暴自弃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是旗亭,遂二话不说冲上前去,一把夺了旗亭手中酒坛,掷在地上。酒坛应声而碎,酒撒一地,屋内酒气又浓了几分。
“你干什么?”旗亭当下早已喝得目光浑浊,面红耳赤,此时见有人砸碎自己酒坛,也不管是谁,突然就一声怒喝,摇晃着站起身来,指着对方鼻子骂道,“我喝我的,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管我?”
玄圭冷笑,“我倒是不想管,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只躲在房间喝闷酒算什么本事?你若是个爷们就去和她把话说清楚,若她当真拒绝你,兄弟再陪你一醉方休也不迟。”
旗亭听见这话,面色瞬时苍白了几分,脚下失力,跌坐在地,只剩绝望的呢喃,“不…太晚了…那人已不是她了…”
玄圭眉头紧锁,只当他醉了酒在胡言乱语,上前拽着旗亭衣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安安稳稳摆放在他适才坐着的椅子上。可旗亭却像没了骨头似的,又瘫下去,气的玄圭恨不能伸手给他两巴掌将他打醒。
“世间女子千千万,那汤小白究竟有什么好,使得你为她这般寻死觅活?她若心中有你,怎会下山去找其他男子,还被打成重伤扔回来?”玄圭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师兄。
“不,不是的,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旗亭被他这句话勾出往事,心中愈发觉得悔恨交加,万语千言郁结胸口,凝噎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声悲叹,默默垂下两行清泪来,“罢了,罢了。这都是命。”
玄圭见他话说一半又突然憋会去,心中愈发烦躁,受不了他这幅婆婆妈妈的样子,只好又提起旗亭领子来再度将他摆正,直视着他的眼睛怒道,“老子不懂你说这些,只知道喜欢就追,放手了就别拖泥带水。什么命不命的,老子通通不信。”
被他这么一吼,旗亭眼中总算少了几分先前浑浊,开口却是嘲讽,“是啊,你是谁?你是玄圭。是那个天资聪颖,入门一年便已修得旁人十年都修不来的功力的天才。呵…对你来说我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多出来的笑柄罢了。”
“说什么呢?你再给老子说一遍?”玄圭使劲儿摇晃着旗亭,不敢置信这种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旗亭一直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他摆弄这么半天,这会儿也来了脾气,想也不想便朝他大吼道,“我说错什么了吗?难道不是人人都夸你,敬你,仰你?可是又有谁曾看到我吗?我入门十年,潜心修行,凡事都竭尽所能力求完美,可凭什么你一来便要将本属于我的一切全都夺走?凭什么?”
旗亭吼的声嘶力竭,一反往常,似乎是要将积压许久的不满在今天借着酒劲儿全部宣泄出来。倒惹得玄圭一愣,松开手闷闷坐了下来,拎起一坛酒仰头猛灌了一大口,往桌上重重一放,吼道,“又不是我自愿的!”
旗亭颓然,顿时没了脾气,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沉默的伸过手拿起玄圭的酒坛,也跟着仰头灌了一口,“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讨厌你。”
玄圭当然不懂啊,因为他根本不用懂。他是胜者,胜者…是不需要也不可能理解失败者的心情的。
玄圭没好气瞪了旗亭一眼,“是哪个弟子又嚼舌根了吗?告诉我,我去替你出气,保准把他打的妈都认不出来。”
旗亭将情绪发泄出来,这会已觉得好多了,听见玄圭这么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伸手过去在他肩膀上搥了一拳,师兄弟间的气氛顿时和缓不少,两人相视一笑。
“哎罢了罢了,既然你想喝,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兄弟今日便陪你一醉方休。”玄圭一拍桌子,豪情万丈的又开了一坛酒,递到旗亭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