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光者梵蒂跟在凌白身后，与往常跟在查尔斯身后一样，不同的是，今天她身上那股冷酷逼人的气势似乎完全被前方的男人压制住了，看上去有些低沉颓然，沉默失意。

“荷光者，你相信世上有光影之主的存在吗？”凌白突然问道。

荷光者梵蒂打起精神，毫不犹豫地回道：“相信。是光影之主拯救了人类，引领我们登上灯塔。”

“切！”艾丽卡撇撇嘴，一脸不屑的神情。

凌白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你信奉光影之主多一点，还是信奉查尔斯多一点？”

梵蒂沉默不语。

“如果信奉查尔斯多一点，也许我会比他更值得信赖。艾丽卡，你说是不是？”

艾丽卡点点小脑袋，赞同道：“嗯嗯。”

“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想救他，看你的表现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配合，于我而言，顶多麻烦一点，多浪费一点力气。能彻彻底底地铲除隐患，并不是坏事。”

梵蒂越发沉默了，似乎连呼吸声、脚步声都变小了，一言不发地跟着凌白走向律教所。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听懂了凌白话里的意思。他需要自己，但自己对他来说不是太重要。相反，为了保护查尔斯，自己必须尽心尽力地配合他接掌律教所。

沉默，是一种态度。

凌白从梵蒂的沉默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其实从斗争的层面来看，清除掉一切威胁是最明智的做法。但现实不允许，凌白手下缺人，威望不够。这是他明明占据上风却主动向镜南、维克多示好的主要原因。

政治就是一个不断妥协的过程。凌白的妥协换得了镜南、维克多的支持，将如今灯塔上最有权势的两人绑在自己的战船上，顺利拿下查尔斯。凌白看似没得到多少好处，实际上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从一个猎荒者分队长跃升为灯塔临时领导小组成员之一，地位水涨船高，让灯塔核心人员们看到了自己的能力。

影响力从猎荒者部队扩展至律教所，即便将来无法执掌律教所，他也打算趁机在律教所埋下颗钉子。

梵蒂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灯塔上一时半会找不到可以代替她的人。

能力出众的，未必有她那种娴熟的执法能力。威望足够的，未必有她那种震慑力。

随着查尔斯倒台，她在管理层中的地位变得相当微妙，不属于镜南、维克多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孤立，极为弱势，聪明的做法无非找个强大的新靠山。

当然，用她保她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为自己所用。如果梵蒂对抗到底，她的下场绝对比查尔斯更惨。

接收律教所非常顺利，在梵蒂的配合下，凌白以考教律教士执法能力为借口，点人提问灯塔律法条款，光明正大地剔除查尔斯的亲信，统统赶去猎荒者部队背法条。改造不好的话，下次地面任务带上他们。

由于凌白行动迅速，查尔斯倒台的消息还没传播出去，镜南那边接管战损补给处也没遇到任何问题。

处理完所有事务，镜南到律教所来找凌白。走到门口，便是看到几十个律教士正在梵蒂的带领下诵读灯塔律法。

“凌白，他们这是？”

凌白笑道：“身为律教士，连灯塔律法都背不熟，还怎么执法呢？我让梵蒂把大家组织起来，一起学习背诵。”

真会玩啊！

镜南看了凌白一眼，低声道：“有件事找你商量，我们出去说。”

“嗯。”

二人走出律教所，站在安静的通道里面。镜南直截了当地问道：“凌白，你觉得现在的灯塔需要改变吗？”

凌白目露诧异，“镜南指挥官说的改变指什么？”

“你叫我镜南吧。”镜南笑了一下，双眼紧紧盯着凌白的眼睛，缓缓说道：“我认为三大生存法则已经不适合如今的灯塔了，需要做出改变。也许现在是一个改变的机会。”

城主昏迷，马克失联，她、凌白、维克多掌握了灯塔最高权力，确实有能力改变灯塔的规则和制度。

凌白端详着镜南，这个漂亮的御姐脸上露出认真的神情，不像开玩笑，显然很早就有想法了，“维克多将军也是这个意思？”

镜南摇头，“我还没跟维克多将军说。”

“这样啊。”

凌白陷入沉思，三大生存法则违反人性，站在凌白的角度，完全有理由废除，但他心里仍有疑虑。

“镜南，你觉得城主为什么要制定三大生存法则？”

镜南迷茫道：“我不知道。”

“那你觉得城主热爱灯塔吗？”

“当然热爱，他为灯塔付出了一生的心血。”说着，镜南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环境在变化，矛盾在激化，灯塔现有制度要变，但具体怎么变，需要仔细斟酌。不能操之过急，引起混乱就不好了。”

镜南笑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

“人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总会有疏漏的地方。说起来，镜南你让我很意外呢，在灯塔上，没人敢说废除三大生存法则。”

镜南目露异色，“和你比起来，我算不了什么。生化室里发生的事情，可是让我和维克多将军措手不及啊。”

“事情解决了，不是吗？”凌白笑着问道。

“问你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问吧。”

“如果我和维克多将军都不支持你，你会怎么做？”

凌白淡笑道：“事情都过去了，问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不过既然镜南感兴趣，我可以告诉你。你们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会因为劳累过度而昏睡一段时间。”

镜南看着凌白，眼神格外复杂，许久才叹道：“你很特别，给我的感觉一点也不像灯塔人。查尔斯败得不冤。”

“无所谓胜败，查尔斯从来不是我的敌人。”

不配吗？

镜南自嘲一笑，果然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家伙。强大的武力，缜密的思维，沉稳的性格，心狠果决，比查尔斯还要危险几十倍。换个角度看，未尝不是灯塔之福。

“还有件事……”

镜南话未说完，通讯器内突然传来声响，航行控制室副官马丁请求通话。

与此同时，凌白也收到了杰西卡传来的消息。

“凌白，马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