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小子，你道阁几阶？

花无邪算了算，有些羞涩地答道：“小子不才，不过二阶。”

“什么？”无碍仙尊纵是有两千年的修养，也惊得白胡子乱颤。他喝道：“不可能”

他这一喝，离山便是一震，于是又是千里一震，寻真派一乱。

花无邪吓了一跳：“我，我有很努力地在看啊，真的。您老别生气，顶多下次我再努力一点。”

无碍仙尊怒道：“道阁前十个书架，藏书总共六百八，半年时间你能看得多少？”

他大袖一拂：“你若只是看了，没懂了，更没悟了，这样就以为自己学了，那老夫无话可说。这就收回道玉，将你打出离山。”

花无邪急忙喊冤：“我是真看了，也懂了，也悟了。只是有一些，我看了，没去悟。”

“为何？”无碍仙尊问。

花无邪答道：“因为有些书上讲得不对，也有些书上讲得或许是对，但不符合我的‘道’。”

无碍仙尊一愣，冷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花无邪答道：“我求的是‘道’，是属于自己的‘道’对我的‘道’没用，甚至有害的，我干嘛去悟它去它？”

无碍仙尊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一会儿后叹道：“你说的对。老夫当年悟出这个道理，总共用了两百年。等将该忘的忘掉，又用了八百年。前后一千年啊。”

“但是，你怎么知道你的‘道’是什么？”

花无邪理所当然地说：“感觉啊！”

无碍仙尊愣了愣，竟然没有动怒：“不错！不入真人境界，谁能看清自己的‘道’？悟道前期，正该跟着本心走，跟着直觉走。”

“哎，这个道理，老夫是在一千六百岁，才明白。可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太晚了，晚了足足上千年！”

他叹道：“半年二阶！想当年我初入道阁，半年看了多少书？两百一十本还是……”

话说到这，无碍仙尊忽然醒悟过来，脸上微微一热：自己竟在一个十几岁的小不点前露了老底。

花无邪好奇地追问：“仙尊当年看了多少？”

无碍仙尊眼一瞪，喝道：“老夫天资绝世，可比小子你强多了。老夫只用了半年，就踏足道阁三阶。”

这话，还能再假吗？

花无邪震惊地看着无碍仙尊，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撒谎！”

“你堂堂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好意思在曾曾曾曾曾曾曾曾孙子面前，这样睁眼说瞎话？”

“还要脸不？”

无碍仙尊被他看得老脸一红，禁不住怒哼一声。

这一声，离山又是一震，千里又是大震，寻真派又是一乱。

无碍仙尊去怒道：“你以为你懂了，就真的懂了？来来，你我坐而论道。就让老夫掂量掂量你，你是真明白，还是装明白。”

无碍仙尊正襟坐下。坐下前，竟是挽了衣袖，细细擦了擦石凳。

这郑重其事的样子，让花无邪小心肝怕怕。他胆战心惊地坐下。

无碍仙尊目光灼灼地看着花无邪。

那气势……

花无邪莫名地想起一段话：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无碍仙尊脸一板，喝道：“请听好。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问，何谓之无，何谓之有？”

花无邪毫不犹豫，朗声答道：“天地万事万物都不是恒常的存在，万物终究要消亡，也会再产生，也就是说，是在无和有的循环之中。甚至连天地，也是从无化有，从有归无。”

无碍仙尊挼须点头，道了声“妙”

他伸手一引，示意花无邪发问。

花无邪也不客气：“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问，何谓之玄？”

无碍仙尊不屑地答道：“玄，即是无和有的统一。玄，包含了无，也包含了有。既然万事万物都是在无和有的循环之中，通过来观察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的这个过程，就可以掌握天地间的规则，也就找到了利用天地规则的法门。”

花无邪想了想，赞了声“可”

无碍仙尊得意地一笑，提高音量，喝道：“名可名，非常名。问，何谓之名？”

……

两人一问一答，真真是针锋相对，且字字珠玑。

却，不相上下。

越问，花无邪的气势便越足。问到后面，他竟是长身而立，俯视着石凳上的无碍仙尊。语音锵锵，步步紧逼。

无碍仙尊堂堂仙尊，修行逾两千年的得道仙人，竟被这个区区炼气期，年不满十几的小修士，逼得有些难以招架。

直到……

花无邪一拍石桌，厉声喝道：“错。你说玄牝是鼻和口，这大错特错。”

无碍仙尊老脸通红，羞得。他勃然大怒，也是一拍石桌，喝道：“老夫怎么错了？小子，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夫定会碎了你的肉身，凌迟了你的神魂！”

仙尊一怒，离山立时大震，但见方圆数千里一阵剧烈起伏，寻真派大乱。

花无邪却毫不畏惧，他大声说道：“错就是错。《天玄经》第二十三卷第一段说……《玄明经》第十四卷第三段说……”

他引经据典，滔滔不绝，最后一指无碍仙尊：“你说，你是错，还是对？”

无碍仙尊的脸上，当真是一阵青、又一阵红，再一阵白。他张嘴欲言，却终究无言，最后一声长啸。

这一啸，离山上方数千里方圆，白云崩碎。离山左右数千里方圆，地动山裂！

立时，无数道神念传来：

“师叔惜怒，惜怒！师叔贵为仙尊，何苦跟一黄口小儿计较？”

“祖宗爷啊，你别震来震去的行不？我的苏仙峰平平安安了八百九十年，在祖宗爷的神威之下，现在已经塌了整整三十六处。祖宗爷你再发威，我的苏仙峰就塌完了。”

……

听着这道道传音，无碍仙尊尽管气得暴跳如雷，却也只能长叹一声，运起静心法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贵为养真派修行境界最高、地位最尊的两位仙尊之一，无碍仙尊实在是不好意思毁去山门。

这会让寻真派成为苍离大陆最大的笑话！

终于冷静了下来，无碍仙尊缓缓坐下。

他看着花无邪，涩声说道：“这一局，你赢了。”

“但老夫堂堂仙尊，岂会输给一个黄口小儿？”

“你我，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