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尚且这么过着,我是安于平稳的生活,可不愿出去执行任务,说到头来,训练了这么久,似乎都没外出实践过,用若水的话来说我就是一活脱的大花瓶子,还不一定能摆的出去!
每次听她这么说说,我都两手一伸打算教训教训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却偏偏总是打不过她,每次只得在她的魔爪之下苦苦求饶。思闻先生每见此景只得摇头哀叹,“到底是我们水儿太过聪颖,还是若伊你当真愚笨到骨髓。”然我却总是不知道,在大院的某个角落,还有双黑眸正细细观察着我们。
一日又见白二在林中习武,看白衣专注的神情,我端着茶碗一时不知进退,恰逢一阵清风拂过,罗纱裙摆轻拂,我低下头挽过被风吹乱的一缕青丝,再回神,正对上一束探寻的目光,凛冽照人,我一时慌乱,慌忙上前请好,“二爷,喝点水吧。”不知怎地,我竟兀自掏出手绢,擦拭着白二额头的汗珠,待回过神来恍然失措,他却盯着我的眼越发逼人,我忙打千回身,他在身后叫住我:“若伊,你来我苑中可有两年了?”
“回二爷,两年零两个月了。”我低着头不敢看他,都知道这二爷不是好惹的主,我最近却由于若水跟我赌气一事总是心不在焉处处惹乱子,前些天把二爷最爱的花给剪的没了脑袋,还以为自己定要死的很惨,却没想二爷那日心情大好,竟是没有理会我这茬,还有昨天,明知二爷在前厅会贵客,不许任何人打扰,我竟端着茶杯就冒冒失失的冲了进去,二爷横眉瞪了我一眼,我吓的立刻退了出来,不过回想那贵客好生面熟,好像是以前在上元节的时候在灯会上见过。那年佳节,我陪二爷上街,却见迎面来了一伟岸男子,五官英挺,年龄该有不惑,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其身后跟一干随从,不用说定又是城里哪个大家的贵人,若不是白家,那便是与白家针锋相对的夏侯家了,但夏侯家的人我又在线人训练都已见过画像,在我印象中并无此人,白墨宸那时对着那人温文儒雅的透着笑意,竟还是稍稍躬了躬身,怎么看都是个贵主,现如今这人又悄悄登门拜访,难了解他们又在做什么打算。
想来想去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再回神,白墨宸已经走得远了,只留给我一个飘然的背影,再一次让我陷入了苦思。
掐指算算,今年这上元佳节巧是又要来了,我脑子一转,又不自觉的乐了,新年因为二爷的忙碌没有好好过着,这上元节一定要趁机出去玩玩。
遂不出所料,白墨宸果真发话上元灯会准许我们一同随他上街,我趁机赶紧跟若水谈了心思,这丫头仿佛是觉得自己着实有些过了,竟是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我,总之之前的事情是要不了了之了。我看着她娇媚的面容又一次无奈的笑了笑,谁叫我们俩是一个娘胎里出生的呢,她下次再耍脾气我还不是照样收着。
在白二允了我俩单游之后,我是拉着若水撒丫子就跑,不难想身后的思闻先生跟白墨宸定是又在笑我的鲁莽。
我拉着若水东看西逛,已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若水看着我,清澈明眸更显水亮,我顺手拿起手边摊位上的面具问若水:“好看吗?”
“嗯,好看。”她看着我又莞尔一笑。
这几日若水总是早出晚归,我是不知道白家有多少事情在等着若水做,甚至我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开始渺茫起来。
忽然,一阵热闹的锣鼓声在从不远处传来,人群开始随着声响往其源头挪动,我怕若水被人群冲走,特地抓紧了她的衣襟,她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紧。
身后传来一阵刺鼻的脂粉香,我还在是谁家姑娘这么能闹腾,却见身后一浓妆艳抹的惊艳美人一下子扑了过来,但被扑的目标却不是我,而是我家若水。
“呦,魅影,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还说今儿个跟你一起逛上元灯会呢,妈妈却说不见你人影了,竟是在这里啊。”
我一时无语,正准备发问,却见若水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样子,用另外一种声音对那人说道:“花姐姐,我这不是想来凑个热闹,又听说你前些日子身体微恙,就没敢打扰,恰好这竟遇上了,我们一起去猜灯谜可好?”说着,若水向我使了个眼色,拉起身边的美人向人群密集的不远处走去,我则回过身去假装继续挑着我的面具,交了钱,把面具戴在了脸上,跟在了若水的后面。
不知她们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坐在了贵宾席里,而我则好不容易才拼命挤到了前排,若水向我的方向一瞥,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台上便立了一人,对着台下吆喝着,我家公子今日大摆灯谜宴席,广招天下贤人志士前来参与,胜者有赏。
我详细观察,却不见台上有何其它异样,只有一屏风横在说话人的身后,其上绣有紫色鸢尾,乍看之下似有六枚花瓣,殊不知那外层的乃是三枚萼片,三瓣鸢尾,不用说,定是那家了。
人群中一阵议论,有人扬声问道奖赏为何,敲锣的人却未吱声,一阵悦耳的琴声从屏风后传来,那琴声悠扬动人,柔情又不失刚劲,在场的人听的甚是入迷,我心想,琴艺如此精湛必定是那家有名的紫鸢公子了,听闻此人面容俊美堪比女子,却偏又心狠手辣,嗜杀成性,对敌人更是没有丝毫手软之情,让我不由的颤栗了一下,这等人物,我与若水万万不可招惹。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不断,细软如经过雕琢一般的玉声从屏后传来:“胜出之人,均有为我夏侯家效命的资格。”
语毕,台下又一片喧哗,突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出题吧!”
主持之人细眉轻佻,对着台下微微一笑:“一”。
“什么……”
“这是什么啊!”
人群中不断传来诧异的声音,那人解释,即时灯谜,且就由易至难慢慢来,想出谜底的人直接作答便可。
“接二连三。”刚才那粗犷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
“答对。”
台上人一敲锣鼓,又接下题:“两点天上来。”
只见一身体壮实,肤色黝黑的男子挺身而出,依旧那副粗狂的嗓子:关!
台上之人又是一阵欣喜,一敲锣鼓:“答对!”
“昔日人已没”
“借!”
“七世登基。”
“黄连!”
“这位仁兄真是胜人一筹啊,可问高姓大名?”台上的青衣少年,双手一揖,自是恭敬的问询着男子的姓名,男子倒是坦荡,开颜一笑,“在下关正!来自西敬之地,今儿上元佳节,自是陪我家主子来看热闹的!”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他身侧站着的一个男子,约摸着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却样貌袭人,细眉凤眼,五官硬挺,不知为何,我看他总有点熟悉的感觉,这感觉更像是来自于襁褓之中,我摇了摇脑袋,即刻便打断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
男子手持白骨扇,风姿飒爽,俊眉桀骜,想必刚刚那彪壮大汉都是靠了他的指点,我稍侧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竟是那屏风之后的贵人走了出来,紫衣墨发,玉面无暇,乍看下果然有不辨雌雄之阴柔一美,略带磁性的嗓音让听之之人一阵惘然。
“我当是何人,没想今日赤炎公子竟来的京都,有失远迎!”说罢,已走到台前,目测距离只有几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夏侯家的人,我猜想,若是白墨宸在此,想必又要掀起一番风波了罢!
男子微昂首,直面对着高高在上的夏侯鸢,刷的一抬脚步,便步履轻盈的迈上了台子,“今儿个如此热闹,何不继续我们的灯谜活动呢?”说罢,找了个位置便轻轻坐下,一副观看好戏的样子望着黑压压的台下。夏侯鸢闻言一笑,转身示意下人,便也坐在了一旁。
“如此,比文到此结束,稍后便是武斗,请看——!”随着少年的首饰望去,舞台后方突然出现了十几盏彩灯,每个彩灯上均有一字,看样子像是灯谜的谜底,少年继续说道,“正如大家所见,此乃十六盏彩灯,每灯身上有一字,而我手边有几把弓箭,我家公子出灯谜,愿意比试的人可以上来射箭,快者胜出!可否有人愿意上台?”
台下一阵骚动,已有人被推攘着走上台去,看见弓箭我顿时玩性大发,脚步生风的便也走了上去,一回首,正对上若水一副担忧的神情,我眼神炯炯,遂调皮的对她一笑,便即时拿起了一把长弓,细看之下,弓身是由杉木制成,上有暗紫色的鸢尾花纹,想必是夏侯家独制的弓箭,少年一敲锣鼓,台面上早已站立了七八个人,包括我在内个个蓄势待发,夏侯鸢淡然而笑,看着我们轻声念道,“年终岁尾,不缺鱼米。”我思虑了片刻,眉眼顿开,反应快的已有两人发现了谜底,我眼疾手快,不待那二人满弓,我的箭已是离弦,手法精狠,箭头直指“鳞”字,“哗”的一下,被我射中的灯笼顷刻间便着了起来,那火光绚丽耀眼,想必是掺了磷分在其中,甚是好看啊。我得意一笑,再回头看若水,她也是一副粲然的神情。
少年对我一副钦佩的表情,半响才回过神来,对着我笑道:“公子好箭术!”随即,便又昭告众人,我的选择果真是正确的!
夏侯鸢面色不改,依旧冰冷的神情将第二道题目慢慢道来:“入门无犬吠。”
我正踌躇这是个什么东西,已有一人弓箭出手,我顿时了悟,忙跟出一箭,“哗!”又是一束火花,我的箭竟先他一步射中了灯笼!
我暗自得意,也不想我这两年练箭是何等辛苦,若是连这点伎俩都没有,也太对不起白墨宸和思闻先生的教导了。
夏侯鸢仿似来了兴趣,继续将娓娓道来:“乍得人,鬼头山,顶破天!”台下一阵惊呼,如此三题齐出,人们是猜想,再者手疾眼快也无法三题全中了罢?然而,我却会心一笑,抄起手边仅剩的三只弓箭,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三箭齐上,手臂上力道已满,“唰唰唰——!”三箭同时而离,奔着三字而去!“哗——!”同时点燃的三盏彩灯,一时间照亮了在座的众人,个个面色痴呆,我一阵得意,觉得做到此等便可收手了,正欲放下弓箭走人,却感觉手臂一紧,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凌厉的凤目,夏侯鸢不知何时已从座位上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你若不留姓名,来日我又如何寻得你呢。”他语气轻柔,可手上的力度可丝毫不减,已是抓痛了我,若水在一旁看得有些焦急,我偷偷的白了他一眼,这男人为何如此可恶?却还是硬着皮头答道:“在下柳生,他日定会自行到府中拜见公子和令尊,今日还有别事,怕是要先失陪了。”我压着嗓子,努力不表现出自己的痛苦。夏侯鸢对我温柔一笑,随即便松开了手,我踩着稳健的步伐,脚底抹油一般的逃开了。待行到孤僻出,撸起袖子一看,两团紫红的手印赫然在目,这挨刀的夏侯鸢,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但细一想又好似不对,我戴着面具,又身着男装,似乎是被认作成男人了。内心一阵愁苦,又瞅不见若水跟来的影子,无心再逛下去,匆忙回了白府。
白府上上下下灯火通明,让我一时咋舌,我正奇怪府上何时有了这番装饰,白墨宸却从正厅慢自踏来,迷离间,我竟是觉得自己对那面容有些痴迷,挣扎了一番,我摇了摇头,对着白二做了个福:“二公子好。”
他轻轻嗯了一声,张口欲语,却又未发声,只是兀自一笑,我更加不能理解。
“公子,若水可曾跟你一起回来?”
他看着我,一脸无辜,我心下又担心起来,却不敢发作,他却看着我说道:“不必担心,若水是个聪明姑娘,我知你们在灯会遇见了什么人,早已暗中派了人保护她。”
“那女子到底是何人?为何与我家若水这么亲近?”
他略显踟蹰,并未作答,还是慢慢走回了别苑。
但凡涉及到任务的事情,他们总不愿与我多谈,难道我就那么靠不住不成,想来还是气人,等若水回来,我定是要她给我点交代。
待到很晚却不见若水的身影,反倒是我撑不住在床上睡去了,迷糊中只觉有个黑影在我床边叹息,我却困意十足不愿醒来,再睁眼,天已大亮。
坐在镜前,看着自己乌黑的云鬓,我竟一时手痒,一改平日简单素雅的大单辫,给自己梳了个把子头,高高挽起的发髻,又拿起若水前不久送我的紫玉簪子,轻轻一别,看着镜子里稍稍看的过去的模样,嘴角努力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正当自己沉浸在幻想中,懵的一下,只觉身后有双手扶上了我的肩膀,我猛的回头,却见若水一脸欣喜的对我笑着“我家若伊果真也是美女一枚”,我轻轻的握起她的手,脸上却满是责备的神情“你这丫头,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刚还在担心你呢”。
“哎呀,我知道错啦,谁叫昨天回来时你已经鼾声如雷,流水遍地啦”。
“你这死丫头,看我不打你!”
若水一阵惊呼,直往门外跑,倏地,一袭白影伫立在门前,若水见势躲到了那白影的身后,我忙欠下身。
“二爷好。”
“嗯。”
抬起头,分明看到白墨宸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却又没有与我发作,我越来越琢磨不透他的心理,终于还是觉得智商低这着实不是一件好事。
再回神,若水已经跟着白墨宸走远了,边走还不忘回过头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微一叹气,我的好妹子,你究竟在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