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常松来看你啦！……”

“常师弟，常师弟……”

修为被封印到灵阶以内后，同为五大圣理师之一的赵良仁和常松都感知到了暮年的肃杀之气。

虽然近五十年来两个师兄弟已经不常走动了，但毕竟之前还有着上百年的同门师兄弟情义，忽然见了，那种携手当年的情怀并不是假的。

赵良仁抓着常松的胳膊热泪盈眶了，常松也泪眼婆娑地看着赵良仁，缥缈国里，唯有他们两位，还记得当年的缥缈宗是何等繁盛，可如今的缥缈山里，只剩下了一队禁军和一些盗墓贼，怎能不令人唏嘘……

“常师弟，走，喝酒去！”

“……走！”

那么多年过去，赵良仁的脾气也是没有变的，见了常师弟，非要拉着他去喝酒不可。

而常松的苦笑也是没有变的，他对赵师兄的敬仰如假包换，可他真不是好酒之人。

等到把常松引到屋里，赵良仁亲自去搬美酒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了。

赵良仁停在原地，回头笑着看了常松一眼。

常松还是苦笑相陪。

“哈哈哈哈……”赵良仁突然大笑起来了，因为他每次都回忘了，常松这家伙是不喜欢喝酒的，每次跟他喝酒，都是以茶代酒。

“呵呵……”常松也跟着笑出声了，自己确实羡慕豪爽之人，但真的做不来。

“那你就喝茶，喝茶！”已到如今，赵良仁也不能再冲着常松教训一顿了，自己苦笑着说让常松喝茶了。

“呵呵呵呵……”常松倒开怀地笑起来了。

果然，是谁也敌不过岁月的。

赵良仁的脾气依然火爆却是老老实实地去倒了茶的。

常松还是不喜欢喝酒，但他平常喝的茶，却都是比酒还苦的。

人间苦楚，在缥缈山为数不多的上师身上，也是一样降临，如果宗门还在，他们或许能与天角力，可宗门，如今又到哪里去寻？

从五十二年前的理凡院算起，赵良仁的日子过的是恼，常松却是尝尽了日子里苦涩的。

因为赵、吴、胡、宋、常五大圣理师家族里，有四家都相继有人出任缥缈国的国主了，唯有他常松还在‘缥缈阁’里任他的阁老呢，儿子虽然已然做到了礼部尚书，但缥缈国的风云，却不是他们父子能掌控的。

据常松判断，吴、胡、宋家的三个老家伙都已经死了，他们的家人秘而不宣，就是想巩固家族的实力，现在自己出来走动，只要能联手赵良仁，缥缈国的未来，还是有可能回到赵常两家手里的。

自王天真调任神都城以后，常家就一直在紧盯着王天真和赵良仁的动向，直到昨天，王天真从丰功楼带走了一个侍酒女，今天赵良仁就派嫡系到国学监走动，常家才看到了一点契机。

赵家的人要上位，却也正是常家的机会，今天，常松就是拖着在这世上饱经沧桑了近三百年的身子骨来游说赵良仁了。

只要赵常两家联手，这世上的人就莫能与之为敌！

常松的来意，赵良仁也是心知肚明的，不过，事情是要放在后面的，情义第一，先喝酒。

赵良仁喝酒，常松喝茶，两位老人家看似平常的一次相聚，说不定就会改变缥缈国历史的走向的。

常松敬仰赵良仁的豪爽，赵良仁又何尝不羡慕常松的头脑了，若不然，这两个师兄弟也不会是五大圣理师中关系最好的……

“师兄，缥缈国该回到我们手里了。”按照缥缈国改制后的惯例，常松出任缥缈阁的阁老，下一任国主，必定是他或者他儿子的，但常松今天还是找来了，明知师兄有可能拒绝甚至喝骂也把这句话说出口了，不就是为了给他们常家加一道保险么。

“……”赵良仁已经豪饮了几杯，听到常松这句话，就顿下了酒杯，有一阵儿，没说话。

“我相信师兄不会看错人，常家之后，下一任国主必定是小侄天真，到那时缥缈国如何，或许就全凭小侄的心意了。”见赵良仁不说话，常松只好退了一步说，我常家只要一任国主就够了，之后缥缈国都是赵家的也可以。

“……”赵良仁还是不答话，只是自己喝了一杯。

“师兄，常松苟活至今，只为在这俗世里为我常家后人博一个名声而已，万望师兄成全！”常松没有起身，更没有下跪，只是言辞之恳切，会让人动容的。

“……不怪你。”赵良仁终于说话了，却只是说了这么个三个字而已。

要说怪，赵良仁是首当其冲的。

当初缥缈国改制，赵良仁出任第一任国主，在位十五年后，因当时的复杂原因，将国主之位托付于师弟吴清水，殊不知当时胡家已经成了吴家的下家，而之后的宋家也是和胡家联了手的。

现在常家父子死盯着国主之位，又跑到赵家寻求联手了，缥缈国的国主之位如此循环下去，还政于民又在哪里？！

可这件事真的怪不得常松，当然也怪不得赵良仁，毕竟，他真的没有贪图之心……

“……”赵良仁说了三个字后，常松就不说话了，他所有的心迹已经向师兄表明，如果师兄不允，以后还是就事论事吧。

常松在过去这五十多年里尝到的苦涩，是超过了宗门两百年修行的。

平心而论，常松才是五大圣理师中最适合出任国主的人，可是天意弄人，常松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年岁，竟还在为国主之位在朝廷里操持呢。

不仅常松，常松的独子常丰瑞也是现今登临国主之位的最佳人选，他们父子在治国方面的头脑和能力，都远超他人。

若是论五大圣理师家族，也该轮到常家了，若是论治国能力，还是该轮到常家了。

如果到了这一步还要有人阻拦常家人登临国主之位，常家绝对会以死相拼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没有与吴家胡家的人联手的。”赵良仁也曾为常家感到惋惜，可世事，真不是他能左右的。

“师兄明鉴！”常松一直没有答应与吴家胡家联手，虽然有自身的考虑，但也是为这世间的道留了一颗公心的，就算是为了赵良仁。

“可我儿天真，现如今已成了最适合登临国主之位的人。”赵良仁沉沉地说了一句，他知道，他这句话说出来是何等的伤人。

“……难道师兄真的不容我常家青史留名么？！”常松急了，猛然起身，双手撑着桌子，颤巍巍地看着赵良仁，他这是气的，如果赵良仁自诩公义，于情于理他都是亏欠常家的，如今常家已经一退再退，他竟然说他的儿子是更适合的，这是人话吗！？

“常师弟，你若想得国主之位，尽管得去！”赵良仁也自知是亏欠常家的，但自己的儿子要是能为缥缈国带来更好的将来，他就不再顾着谁了。

“……师兄，你的意思是，要与我常家为敌？！？”常松应该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自己到了这里，会谈成这样的结果。

“……”赵良仁没有答话，只是起身，转向了房门，门外院子里，一簇新起的绿竹正清脆。

“师兄，告辞。”

“……”

那么多年了，常松还是头一次从赵师兄这里含恨而去，这一去，可能就是势不两立了。

赵良仁想的很清楚，此举，虽然有愧于常家，却是无愧于山海城的英灵的。

缥缈国，该交到王天真手里了……

与此同时。

丰功楼门前，王天真也送别了赵又年等人。

这次宴请，也就是走个过场，让赵又年等人面子上说得过去。

如果王天真不想理会赵又年等人，赵又年他们也是不敢更加阻拦的，世人都知道，赵家的底蕴，是足以翻天覆地的……

“老谷，快，快回那个路口，咱们找那位姑娘去！”王天真送走了客人，就迫不及待地爬到了马车上说。

“……”老谷不说话，打马前行，但他今天肯定会给少爷记上一笔的，如果王天真从今天起，净做一些找卖假药的姑娘之类的事儿，说不定哪一天，他也会为老主子出手教训王天真的。

王天真确实满脑子都是那个卖假药的姑娘，可他却不是为了那个姑娘，而是为了她手里的假药和背后的高人。

就像这看似繁华的神都城一样，其实角角落落都是用弄虚作假堆砌起来的。

都城都是如此，这缥缈国朝廷还怎么可信？！

老爹那里，也不过是一种选择而已。

王天真在昨天夜里就谋划好了，自己是一定要选另一条路走走的。

圣山大陆上的人都知道‘山海城封印’，甚至有一大半的人知道山海城之匙在哪里，但，数万万人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山海城在哪里，或许根本就没人知道。

在不敢完全相信朝廷的情况下，王天真只好选择另一些人试试了，他们，就是圣山大陆上的盗墓贼。

专业人士！！！

那个在路边倒卖假灵药的姑娘，说不定就是王天真入伙的敲门砖了。

那边赵良仁想托付缥缈国，这边王天真想入伙盗墓贼。

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