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要不放我下来吧，我又没有杀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少女阿兰伏在其兄背上，感受到竹竿体温不断上升，紧张开口道。

虽说阿兰瘦弱，体重上算不得什么负担，但毕竟竹竿也原是个孱弱少年，力量实在有限。

“没事，哥背得动！”竹竿自信满满应道。

他拥有了技能「体能强化」，尽管单方面效果并不夸张，但是却胜在全面。

这种强化同时作用于各躯干力量以及体力耐力，让竹竿拥有了比之捕快更持久的奔跑能力，也完全能够背着阿兰全速疾奔。

“可......”

少女欲言，却被竹竿打断：“唯一的出路只有跑，放你下来也不可能没事。”

“我们住在禹工庙这么久，你可见过内城官兵来外城抓人的？这次他们既然来了，恐怕不抓到我们誓不罢休。”

竹竿的目光阴沉，眸子中闪烁着少年人不应有的通透理性，他想起过去所见的一幕幕残酷场景，寒声道：“如果你被抓了，他们肯定会拿你来威胁我自投罗网，结局不会有任何差别。”

威逼，利诱，胁迫......

十余岁的年纪，竹竿却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也见证过太多的残忍与罪恶。

猎人们统治着外城，是外城食物链的顶端。

强如店铺主人，见到猎人也得打个折扣给点颜面。而弱如贫贱乞儿，只能奴颜婢膝，摇尾乞怜。

文烨初见乞儿兄妹之时，曾经疑惑：“为什么有手有脚，身体健全，而不去工作。”

原因无他，如果能够选择更稳定的生活方式，竹竿他们又怎么可能抛却尊严乞讨谋生。

乞讨的钱财能够果腹已是足够艰难，即便有人突发善心多给了一些财物，但多出来的余钱却又必须要尽数上交猎人。

不仅如此，乞儿们居住在破庙之中，每夜还得防着贼人。贼人是何身份，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竹竿都不知晓。但他仅仅明白，他们想要偷的，是他从未拥有过的“未来”。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煎熬，他永远攒不够开启新生活的资本，永远只能被迫做一个乞儿。

他的生命像是一座枯井，举头四顾也就是这么阴森潮湿的一方天地。

竹竿从未见过内城的贵人，但就他所知晓，所接触过的这些愚庸之民来看，他坚信着内城人与外城愚庸并无差别。

“我一定要逃掉！”

竹竿心中如此喊道，他拥有了改变命运的力量，决不愿看到这份仅有的希冀被捕快剥夺。

午后的县城，大日辉耀，在天穹上焕发着粲然的光。

然而却有人，在辉光之下蒙住了双眼，安之若素地选择了做一个瞎子。

捕快们握着刀把疾奔高呼：“抓捕贼人！”

俞掌柜双手交十虔诚祈祷：“为了神谕！”

大修士作壁上观轻笑低语：“再热闹些！”

大日辉耀，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踏着自己的孤影前行，未有哭泣，不再暴躁，而是心平气和，又赤诚坚定。

然而，黑影倏地闪过。

“此路，不通。”

罗羽身着赤红勾边的黑色劲装，并不像古装剧里那般头上戴着云纹幞头，而是长发飘扬，显得英俊而冷酷。

见到此景，竹竿已经明白：“逃，是没用的了。”

他将阿兰放下，嘱咐她躲在暗处，自己则是紧握瘦竹长竿，与罗羽四目相对。

二人皆是少年，但出身却是全然不同。

罗羽师承神州名门，十四岁年纪便已有了第四境造化境的修为。

而竹竿出身贫贱，不说未及第一境通脉，甚至连采气炼气都从未有过。更别提他身子骨弱，与罗羽相差不是一点半点。

但竹竿别无选择，他必须战！

“「体能强化」”

“「初级剑术」”

“「出剑」”

出剑技能仅有3级，效果是稍作蓄力后，竹竿接下来的第一剑速度威力会大幅上升。

在体能与剑术的加持下，竹竿猛力一踏，若饿虎扑羊，瘦竹瞬间横扫而出！

罗羽虽讶于竹竿的实力，不过表面上却是神色未变，仅仅只是并起二指随意阻挡。

“呼——”

“啪！”

瘦竹扫在罗羽那缠绕着精纯元气的二指之上，发出响亮的气鸣之声。

气浪爆散，罗羽纹丝未动，而竹竿却是被震退了数丈之远。

罗羽低头瞥了一眼自己两指，却发觉右手中指上有一道明显红印，且有阵阵酸麻之感传来。

“不对劲。”

罗羽身为名捕，霎时了然：“这根瘦竹竿，有问题！”

尽管面对的是没有半分修为的凡人，但罗羽深得其师教诲，绝不会在面对弱者时便有所松懈。

他方才将元气汇聚于双指，虽未有动用武学神通之流，但也算是全力以赴。然而这股压缩后的精纯元气却是被竹竿打散，甚至在他手指上留下了红印。

不过竹竿也不好受。

这一竿子下去，他全身劲力折返，像是被自己狠狠挥了一杆，让他整条手臂都剧颤不止。

“我对力量的运用不太行。”

乞儿习惯于吃苦，也对自己的身体相当了解，竹竿很快便察觉到问题所在。

尽管他拥有技能加持，拥有凡人不具备的强横力量，然而他却是不能将之完美运用。当自己的全力一击被卸去，他不仅露出了极大的破绽，甚至连战力都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你应该知道，抵抗是没有用的。”罗羽负手而立，并未让竹竿看到自己红肿的手指，仅仅只是发出淡漠的宣告。

竹竿不言，他握紧瘦竹，伏着身子摆好架势，等候着右臂恢复力量。

罗羽见对方并无回应，也未有生气，而是继续开口：“我的修为是四境，虽说天骄妖孽有越阶之能，不过可惜，我也忝为天骄一员。你没有修为，想要战胜我，无疑是不存丝毫可能。”

罗羽说完的瞬间，竹竿忽地又急掠而至。

他不再每一招都用尽全身力量，而是加以控制，留有余力抵抗折返的气劲。

“进步挺快。”

罗羽右手背在身后，以左手二指应对竹竿斩击，俨然一副高人风范。

“噗，偶像包袱还挺重。”一处房屋之上，文烨的镜像隐匿身形，笑着观战道。

深巷之中，竹竿一次次挥舞瘦竹，试图攻破罗羽防御。

可惜，全然无功。

“奇怪，看起来像是一套剑法，这是乞儿该有的技巧？”

罗羽心存疑惑，他观竹竿的剑法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疏漏，简直像是练剑多年的大师。但这种剑法由一个贫弱乞儿施展出来，却是有些离奇。

“剑法虽熟练，不过可惜尽是基础招式，对我是没用的。”

罗羽如此宣告着，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他的左手二指也越来越肿，看来是不能再装下去了。

“铿！”

罗羽催动身法，身形若鬼魅一般。

他瞬息间逼近竹竿，长刀出鞘，刀把精准命中竹竿小腹。

“唔呃——”

竹竿只觉喘不过气，捂着腹部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后方的捕快也包夹过来，此时的状况已是绝境。

“要出手吗？”

文烨心中思索，他的镜像可以随意调整实力，必要时完全能够出手相救。

“出手的话，我说不定能够减轻嫌疑。但眼下的局面，好像不太需要我出手相助。”文烨瞥了一眼不远处屋顶上的白眉“老者”，皱了皱眉头，觉着事情并不简单。

事情的发展一如他所预料，那老者一甩袖袍，其人瞬息之间便出现在深巷之中。

“师兄？”罗羽微微一惊，疑惑喊道。

二人年纪虽然相差甚远，担却是师从同一大能。虽说白眉行踪神出鬼没，不过罗羽多少也已经习惯。

白眉老者点了点头，径自走到竹竿身边，温和开口道：“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修行奇才。”

“你我有缘，你可愿拜我为师？”

文烨眉毛一挑，心中笑道：“这台词是不是有点耳熟？”

而罗羽更是心中一惊，开口劝道：“师兄，这不合规矩吧？入门不是要先......”

“无妨，我想收这孩子为亲传，这样就不需要那些繁琐过程了。”老者随口应道。

“可......”

罗羽话尚未出口，却被白眉老者打断：“小师弟，你们两个刚才的战斗，我可都是看到了。”

老者并未挑明，不过罗羽却心中明白。

他的师兄言语意指，想来是在说他那背负在身后的红肿双手。

竹竿瞥了瞥罗羽，又回首望了一眼身后，最后看着老者，冷静问道：“要是拜你为师，你能保我和小妹安全吗？”

“当然。”老者自信应道。

“你是几境修为？”竹竿仍有些忧心，他虽然不懂修行，但是刚才听罗羽说了第四境一词，故而提问。

“老夫修为九境圆满，身为玄穹境的大能，难道你还怕我保护不了你们安危？”老者笑应道。

竹竿面容冷下，低声道：“那不是还有十境，十一境，万一他们要治我的罪怎么办！”

“噗。”老者浅笑，开怀应道：“这天下十境存在两手就能数的过来，至于十一境，那只有苏仙人曾经达到过，目前更是无人可能踏及。”

“况且你师祖是十境修为，我们的宗门位列天下第十，甚至与大齐朝堂多有合作，这下你可放心？”

竹竿不懂什么大齐不大齐，朝堂不朝堂的。

他只知道眼前这近乎秃顶的老头很强，而且很有背景！

“谁的拳头硬谁有理。”

竹竿一念之下，果断伏身喊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