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幽灵吗？”他在电视里看过，人死之后会变成鬼，但老师说这是假的。

“嗯，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小蓝块飘浮在小豆丁的床角，方块的形状逐渐变得椭圆。

“如果是的话，嗯，你也是小孩幽灵。”小豆丁稚嫩的声音在空旷黑暗的房间里变得空灵悠长。

“我觉得我不小，应该也有二十八了。”

小蓝块自信的说出口。

“绝对是比我小的小孩，你总是问我为什么，我问你一些事情，你也不知道。可是二十八岁是大人了，大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他是什么都知道的。”头顶微微卷起的小豆丁将小胖手扒拉在被子，糯糯的脸上带着笑容。

“是吗？”

小幽灵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坐车回家的时候，总是问这问那，它不知道他们坐的移动工具是小轿车，也不知道他肩上背着的东西叫书包，小蓝块很奇怪，它一定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真可怜。

可是他知道啊，他可以全都告诉小幽灵的，只要小幽灵愿意跟他在一起玩。

想到这，小豆丁心里又安稳了许多。

“那个，你可以飘到我旁边吗？我有点怕黑。”他不怕黑，但想起看到故事书上都有爸爸妈妈陪在周围睡觉，还有二叔也说了奶奶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等奶奶病好了，也能陪小豆丁一起，给他讲故事。

“当然可以。”小幽灵带着荧光缓缓的落在小豆丁的枕边。

他也发现只要他提出要求，小幽灵好像不管怎么都会答应，小豆丁很高兴，很高兴它能陪他一起，他今天说了好多话，比以前的每一天都要多很多。

但是它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会吸入他的阳气，然后自己也会死掉，可是现在只有小幽灵陪他一起。

“你会杀死我吗？”小豆丁问完就将被子拉上，暴露在外颤抖的小胳膊显示出他的害怕。

“嗯，这个我也不知道，我醒来时，就发现了你，而且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是如果是好朋友的话，我觉得我应该不会伤害你的，小胆小鬼，你就放心吧。”

小蓝块牛气冲冲的转了一个圈，语气满是得意。

嗯，如果是朋友的话，就不会伤害对方了。老师常说小动物也是大家的朋友，可是是大家，还有小豆丁不需要它们，也不喜欢它们，我只需要自己的朋友，喜欢，他挺喜欢这样子的小幽灵。

窝在被子里闪闪银辉的眼睛慢慢的闭上了。

*

“你可真奇怪，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吃饭呢？”小蓝块旋转在小豆丁的头上，不解得问道。

“因为他们不是我的朋友，对了，你能吃东西吗？”胖胖可爱的小手十分正经得用勺子从碗里挖了一小块土豆递给面前的蓝色漂浮物。

“好像不能耶，我不知道。”小蓝块试图接触了一下，蓝色晶莹雾气，像梦一样。

“好吧。”小豆丁奄奄的停下手，嘴里细嚼着勺里的食物。

一碗海带汤就从小豆丁细碎微卷的头发上流了下来，黄白色的蛋液黏在了他的黑色卫衣上，背后的高个子小孩笑了几声，又从背后猛推一把，小豆丁连带着小板凳生生的摔倒在地上，胳膊肘，小腿膝盖都磨出血珠。

“坏小孩，只会伤害小动物，我前几天养的小仓鼠也被他害死了，坏人。”

高个子小孩又狠狠踩了几脚小豆丁的肚子，小豆丁半声都没有出，只是呆呆的低着头。

其他矮冬瓜都愤愤的围过来，学着刚刚的高个子，将碗里剩余的饭菜都倒在了小豆丁的头上。

“坏小孩。”

“死小孩。”

..........

咸咸的汤水刮得小豆丁眼睛生疼，头发是黏黏的，衣服也是黏黏的。

他就一动不动得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任着他们说他们的，做他们要做的事。

视野变得模模糊糊，小幽灵很搞笑的转来转去，用他们骂着小豆丁的话骂回去，可惜，他们听不见，也看不见。

嗯，老师来了，应该是老师吧，为什么只叫走了那些在旁边冷笑看着小豆丁的小孩，为什么不来扶一这小胆小鬼呢，没人愿意帮小豆丁了，小豆丁真可怜。

但是我可以啊，我可以告诉小豆丁，下次再有人来时，就提前告诉他，这样小豆丁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人都走了，只留下了小豆丁和小幽灵。

小蓝块又不明白了，缓缓地悬浮在他的脸侧，却没有看到小豆丁的泪水。

“很痛吗？”

“嗯。”

“痛，为什么不反抗呢？”

“因为是我伤害了他们的朋友，如果他们也杀害我的朋友，我觉得我也会这样做的。”

“那你为什么要伤害小动物。”

小豆丁慢慢爬了起来，湿黏黏的小手拍掉了衣服上，口袋里的长方形文具盒发出蹭蹭的响声。

“为了救奶奶，而且这是非做不可的事。”这是二叔说的。

“好吧，那下次你不会再痛了，我会保护你的。”小幽灵浮在小豆丁受伤的手肘上，呆呆的盯着上面渗出的鲜红色液体，这是痛的表现，是谁告诉它来着。

“真的？”

*

小豆丁读小学一年级了，小幽灵也算是个一年级学生了。

二叔说谎了，他从图书馆里的书看到，那些小动物的心脏怎么可能适合奶奶。奶奶的血型很特殊，一千万人里面可能有一个，他入侵过任何国家已登记的DNA指纹库，挺不幸运，没有找到。

虽然没有伤害再小动物了，但很奇怪，一年级依然没有同学跟小豆丁玩。

所有矮冬瓜依旧离小豆丁远远的，小蓝块也注意到每次和小豆丁说话时，那些小孩就聚在一起，不知道叽里咕噜在讲什么，小豆丁好像也不在意，体育课也不跟他们一起玩游戏，就坐在草坛边静静地回答着小幽灵的十万个为什么。

天空很暗，教室里的同学都结伴回家了，只有小豆丁像往常一样，留守这里，等待着二叔派过来的司机叔叔。

他一个人坐在最角落里，认认真真的学习着医科书上的知识，小幽灵一如既往的趴在他的肩上，无聊的碎碎念道。

“小胆小鬼，为什么你还是一个人。”

“没有，我有你了，不是一个人。”

“可万一有一天，我消失了呢。”

小豆丁愣了愣，停下手中铅笔，漂亮的大眸子里满是悲伤。

“你要抛弃我了吗？”

“没有，我说万一。”

“那你有一天真的会消失吗？”

“不知道。”

小幽灵依旧是模糊的回答。

“不会让你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