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楼的卧房，张利正睡在床，眉头紧锁，整个人都很痛苦的样子，额头都是汗，但始终没有清醒过来。

张利有听到，他听到他奶奶的声音了。

“医生啊，你得救我家乖孙啊，不能让他有事啊！”

“乖孙啊，我命苦的利仔啊，怎么就摊这么个父母啊！”

张利呢喃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奶奶，奶奶。

“你要结婚？和这个女人结婚？那利仔呢？你不管了吗？”

张利又梦到了他小学的时候，他父亲要再婚的时候。

当时张利只有8岁，他妈才跑了没多久，他爸爸就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说要和她结婚，奶奶当然是反对的。他好像又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好像在说，他在说！

“妈，小娟都已经怀我的孩子了，而且小娟的家世很好的，能和她结婚，对我的事业有很大帮助的，她爸爸很看重我的，你就不要反对了！”

“至于他，我会按时给他钱的，你就帮我照看他啊，当我没生过他吧！我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

没错，对于他这个父亲而言，他张利就只有这么几句话，归根结底就是一句，没生过他，给个钱就算仁至义尽。

张利又梦到了他长大以后的事情，他的家长会从来只有奶奶去，有时候甚至都没有家长，他写作文，从来不会写什么，《我的妈妈》、《我的爸爸》，他永远写的都是《我最爱的奶奶》。

张利的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初中，那时候他刚考中学，他很争气，考到了重点中学。哪知道，刚中学，他奶奶就病重了，生病的时候，他那个父亲才终于把他接回了他现在家。

张利其实是不想去的，但是当时奶奶在病床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跟他说。

“利仔，听奶奶的话，去你爸家住啊，奶奶不能照顾你了，你去啦！听奶奶的话！”

张利呢喃着，“奶奶，我听你的话，我听!”

画面再一转，就直接是奶奶的葬礼了。

张利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场景了，他只记得自己已经哭到没有眼泪了，整个人就像死了一样，或者说他当时真的恨不得跟他奶奶一起死了。

这个世界，对于张利而言，只有一个人值得他付出一切，也只有一个人是真的爱他，而这个人就是他的奶奶。

可是她死了，连他的奶奶也不要他了，也把他丢弃了。梦里的张利在墓碑前面发呆，定定的看着墓碑面，奶奶的照片。

梦外头的张利，正在哭，无声的哭，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了。

“利哥？利哥？利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章小萌正穿着睡衣，整个人看到张利的样子的时候，都慌了神，张利好像被梦魇住了，醒不过来了。

“利哥！张利！快醒醒啊！”

“奶奶，奶奶，你不要走，不要走啊！”

章小萌慌了，她听到张利在呢喃着什么，但听不清，她无奈，只能手了，她不停地摇着张利。

“利哥啊！你醒了吗？”

“小，咳，小萌？”

章小萌高兴坏了，眼泪都出来了，一把就抱住了张利。

“利哥啊！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醒不了了！我刚才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章小萌是真被吓坏了，抱着张利就是一顿哭，又哭又说的，鼻涕眼泪抹了张利一身。

张利刚醒，脑袋还是懵的，被章小萌这么一闹，就更懵逼了，只能先抱着她，低声安抚了。

“好了！乖啊，你瞎说什么呢？我又没死，怎么可能醒不了啊！傻不傻啊你！别哭了，鼻涕眼泪抹得到处都是，一点都不漂亮了哦！”

章小萌这才尴尬地坐起身，放开张利。呼，真是太尴尬了，一点形象都没了，哇，还真是，张利的衣服都被章小萌哭皱了，哭湿了。

“你怎么会在我房间？大半夜不睡觉，哇！你不会是趁我睡着了，偷看我这个大帅哥睡觉吧！说！有没有偷偷拍我的帅照啊！老实交代！”

张利一副看穿章小萌小把戏的样子，眼瞅着章小萌恼羞成怒了。

“什么啊！我才不是故意进来呢！你睡觉有什么好看的！我，我是半夜口渴，睡不着觉，想着下楼倒杯水来着。”

“结果，结果经过你房门，听到你喊了一声，我以为你是在叫我，进来一看，我才发现你是梦魇了。”

章小萌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梦魇的时候，也一直在留意张利的神情，果然张利的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了。

梦魇？张利回身一看自己的枕头，啊，原来自己又梦魇了，还真是！过不去这个坎儿啊！

张利不露痕迹地往后一靠，挡住被自己眼泪沾湿的枕头。

“利哥啊，你刚才是梦到什么了呀？我听到你好像一直在叫一个人。”

章小萌有点忐忑地看着张利，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张利有点心疼。

也许是夜深了，也许是梦魇过后，张利的心情低落，他第一次想要告诉一个人，有关于他的过去。

“我，我梦到了我奶奶，她已经去世了，我梦到了她去世的样子。”

张利这个时候的悲伤，是章小萌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章小萌想，利哥的奶奶一定很疼他。

“奶奶她，是不是很疼你啊？利哥，其实我也是和我姥姥更亲近的。不过她还有好多个女儿，儿子，所以我妈改嫁以后，我也不能经常去她那里了。”

“后来我爸就开始酗酒，赌博，我爷爷奶奶也受不了他了，把他赶出去了，连带着也讨厌我，说我是丧门星，和我妈一样是赔钱货。”

章小萌说着自己的事反而一直在笑，连眼泪都没留下一滴，整个人坚强得好像一株沙漠里的仙人掌，不需要多少水就可以顽强着活着。

在这个时候，张利突然意识到了章小萌和自己的相同点，他好像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章小萌的感觉了。

章小萌就像曾经的自己，就像曾经的张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