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可卿回来了,谁还没事逛自己家的宅子?
于是宁骏牵着可卿的手从正殿出来,“母后叫了你去,说了些什么?”
可卿的手软软的,“太后……母后交代了许多话儿,容后再跟夫君说罢。不如现在妾身陪夫君回书房里抄经文?”
宁骏摇头:“谁还真的抄经文?不过找个由头关我几天,堵别人的嘴。”
可卿挽着宁骏,声音娇脆:“夫君,这是母后懿旨,咱们每天抄几个时辰,也是孝心啊!”
宁骏笑道:“我让她们替我抄了。”
可卿嗔道:“夫君,这怎么能让她们替?妾身陪你一块儿抄。”
宁骏想起《法华经》有那么多字,便哀叹:“怎么就没有一个复印机?“他眼前一亮,转头对王德道:“找几个刻印章的,将孤往日写的字检出单字刻出来,按经文排版,有缺少的字再找孤补。”
可卿惊讶的掩着小嘴,又恼又无奈,“夫君,这经文要亲自抄写才见诚心呢!你这样印的书算什么?”
宁骏为自己的主意洋洋自得,“我自己一个人抄写,那只我一个人得了正果,我印出来,散给别人,德被众人功德无量。母后还不夸我?”
可卿啐道:“夫君要这样妾身也劝不了,少不得妾身替夫君抄写了,稍减罪责。”
宁骏笑道:“那你抄吧!一发印一万部出来散人!”
可卿还没说话,边王德便扑通一声跪下了,带着哭腔道:“王爷,不能啊!”
宁骏不悦道:“怎么不能?”他瞪着王德,身王者之气不怒自威。
王德慌忙道:“奴才虽然不知道刻书里头的详情,但奴才知道一部《法华经》书市值三四两银子,一万部就是三四万两银子啊!”
宁骏前就是一脚踢翻了他,“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成本和标价是一样的吗?外头的玻璃一尺卖十两,其实价格就五文钱!”
王德这时才反应过来,就当刚才没发生,腆着脸笑道:“王爷,奴才估摸着,光是雕版活字也得几百两,再加人工纸张油墨,没有几千两下不来。”他讨好似的瞧着可卿。
可卿拉过还在气呼呼的宁骏,柔声劝道:“夫君,别为这个气着身子!咱们自己抄一遍能做成的事儿,如何去花几千两银子冤枉钱散人?更何况,夫君不是才说咱们府里没银子吗?”
宁骏随口说道:“谁说印书就一定要雕版活字了?在……”在宁骏一世老家,他小的时候就用石板印过教材!
可卿忙将小手贴在宁骏的额头,焦急的道:“夫君,你没事儿吧?”
宁骏抓着她的手,“我好的很!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在石板印书,无需刻工费时费力,比雕版方便快捷!”
可卿眨眨眼,“莫非就像拓印一样?”
宁骏对她刮目相看,解释道:“原理差不多!说的浅显一些,那就是利用油和水不相容的原理在石板印刷。先将石板打磨,然后用油墨在纸写字,再用压力覆到石,揭去纸,刷水、墨,再覆纸,加压,这就是石印。”
可卿虽然听不怎么明白,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夫君,你真厉害!”两眼放出崇拜的光芒。
宁骏见王德还在地下发懵,又想前去踹他:“快去找几个匠人来,石头要用顶细腻的石灰石,还要有特制的油墨……”他脑海里记忆已经模糊,需要好好回忆一下。
“等孤回书房翻翻古籍,记得哪本书记载过的!”
王德不敢怠慢,忙爬起来,去找匠人去了。
王府原本就有许多不同的匠户,专门替王府制作修补各种物件。当然,就是王府里没有,王德也能从神京里随便找一个回来。神京的刻书坊没有一百家,也有九十家。
可卿小心的问:“夫君,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吧?”
宁骏白了可卿一眼,“当然是真的!先去书房!”
可卿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听底下的丫头们说,书房里都是戏文曲谱,哪里有这样的杂书?
不会是随口编的吧?万一做不出来……
可卿暗暗决定,先和底下的人交代清楚了,到时候谁敢笑的,便赶出去!
宁骏一路冥思苦想,那本书叫什么来着?手摇式石板印刷大全?号称土法操作,一看就会!
脑子是个好东西,用的时候还能拿得出来,那就更好了。
宁骏坐书房里,拈着笔勾勾画画,像是一个台子,有轮子滚筒之类,还有一串儿看不懂的符号。
可卿不让红儿她们打扰,等宁骏大笑着扔了笔,才敢过来替他捡起了笔,“夫君可成了?”
宁骏搂着她,“道理肯定没问题,至于成不成那就是工匠的问题了!”难道他一个王爷还要亲自操作这些贱业不成?特别强调,不能问为什么。
可卿好奇的拿过一叠纸张瞧,指着一个符号:“夫君,这是什么?”
宁骏笑道:“这是硝酸,也就是常说的硝强水,和树胶混合蚀刻石板。还有这个新油墨,用桐油松烟松香,渗入生姜汁制成的。”
可卿抿嘴笑道:“原来夫君真有这样的本事?”
宁骏得意的笑道:“我没有其他本事,就是脑子好使!”聪明智慧还在一边,主要是记性好!
书房里七八个大丫头跟着一起笑。
小脸儿个个精致,颜色各个不同。身小袄长裙,外罩比甲,腰系汗巾子。
宁骏一个个看去,只羞得她们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见人。
可卿在前边笑道,“夫君,你瞧着她们哪个好?”
宁骏忙挪过眼神,忙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我只觉得她们几个怎么看着不顺眼呢?”
这些丫头可是内务府里千挑万选了才派了忠顺王府的差,无论相貌身材,出身学识,都是一等一的。
如何不顺眼了?
平日里,尤其宁骏跟前侍候的几个,自然有些心高气傲。
模样儿比不过王妃娘娘,哪里就不顺眼了?
她们都不服气的瞪大眼睛看着宁骏。
宁骏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早两天我就觉得了。”他绕着蓝儿走了一圈儿,“就拿蓝儿来说,她年纪小,身子纤细,穿成这样儿,原本的好身材完全看遮住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自朱子以来,发明存天理灭人欲的学说,号召女子裹脚守节,元明以来越演越烈。体现在女子服侍,便越来越保守。
什么也看不到了!
宁骏不能当别人的家,也不想螳臂当车,掀起女权运动,号召平权天足天乳,那纯粹是嫌自己死的慢!
但咱们要复古!
孤要在忠顺王府里恢复大唐的服饰!
几个丫头面红耳赤,仿佛刚才听王爷说的这些都是大逆不道,不守妇道。
连可卿也在一边劝道:“夫君,咱们这样不是好好儿的,便不要奇装异服,恐怕有碍观瞻吧?”
宁骏不以为意道:“这是在我的王府里,关防内除了太监就是些婆子媳妇儿,都是女人。”说着,他伸手掐了掐蓝儿腰的袄裙,“知道什么叫诃子裙吗?也叫襕裙,就是里面的衣服外穿,腰间系带。还有一种坦领半臂,不过这儿要开大一些。”他在蓝儿的衣服比划了一下。
蓝儿的小脸顿时就变得煞白。
惊慌的摇头道:“王爷,奴婢不要……”
可惜宁骏根本不关注她同意不同意,“就按我刚才说的,让裁缝先给你们都裁剪一套试试看,要是我觉得好,咱们关防院里头都要换成这样的。那才赏心悦目!”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下了决心,坚决抵制王爷的乱命!女孩儿家自该端庄得体,怎么能打扮的如此妖冶不要脸?
只有那些青楼里面的姑娘才这样呢!
绝不等从!
死也不干!
宁骏瞧在眼里,笑道:“凡是积极主动换装的,赏银十两。你们几个要不听孤的话,那便每月罚你们十两!”
可卿啐道:“夫君,只怕这样不合适。要是传出去了,连累夫君的名声被人耻笑了。”
宁骏搂着她,就要让她坐在自己腿,可卿娇嗔的退开。她红着脸儿再劝道:“夫君,不是妾身多嘴,实在夫君有些……”说不出口。
宁骏笑着道:“你是不是想说有些荒淫?”
可卿叹息着点点头,“夫君,你要是看哪个丫头,只管开了脸放在屋里,妾身虽然进门的晚,也不是个好嫉妒的。”她说着双目垂泪,“只要夫君心中有妾身,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也不必要这么张扬。”
宁骏忙为她擦了眼泪,“好可卿,为夫也只是想看着赏心悦目,与荒淫好色无关啊!再说了,这又不是我创造的奇装异服,也只在我的内宅,让你们穿给我一个人看。要是去外头,还要换回来。”
可卿只是哭泣。
宁骏哪知道就是给她们做两套新衣裳,就这么大的阻力?
“罢了!其他人孤就不管了,你们几个在孤后堂寝殿侍候的,反正不出这儿,都必须换了!不准讲价!又不是不让你们穿衣裳,真是!”
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要磨蹭半天,还要打折。
说好的王爷自己当家呢?
“再哭,孤便让你们换西洋女孩儿穿的衣裳,都露着肩膀大胯呢!”
几个丫头顿时吓得不哭了。
要真的穿成那样儿,还不得跳井去?
红儿紫儿几个微微屈膝,“奴婢们遵命就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可卿红着眼睛娇嗔道:“夫君,你一发收了她们进屋里好了!用得着拐弯抹角的吗?”
宁骏笑道:“可卿,咱们不说这个!才说起石印术的事儿,我去看看王德找的人来了没有。”
“夫君?”可卿的声音轻柔如莺声燕语,再不走,保不齐会有事情发生。
“夫君!难道你现在就厌烦了妾身了吗?”可卿委屈道。
宁骏抓她的手,“可卿,我要是哪天厌烦了你,叫雷……”
可卿忙捂住了他的嘴,嗔怪道:“夫君,小心应验了。妾身宁愿让雷……”
“好了!”宁骏笑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可卿见丫头们离得远,便在宁骏耳边小声道:“夫君真的喜欢那样的?”
宁骏瞧了温婉如水的可卿,“我家王妃穿什么都好看!“
可卿媚眼儿一闪而逝,“那明儿妾身穿给夫君看,不让那些小蹄子们看花了夫君的眼。”
宁骏顺便抱着她,“哪里会?我是那样的人吗?”
可卿呸了一声,幽幽的道:“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是亲王,妾身能一直陪着夫君便心满意足了!”
宁骏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既然重生一世,身为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自己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也没有改变世界的雄心,能悠闲的让自己过一辈子,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大的抱负了。
只是,身处高位必然要肩负使命,这朝廷内外的是是非非,你不惹他,他就要惹你。
对宁骏来说,这样的好日子总是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