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可卿回到王府,宁骏正大发脾气,将手中的纸张扯成几瓣然后揉碎了,“这算什么?字写得烂孤就不说了,一边太黑一边太浅是怎么回事?还有边没有印,你们有没有脑子?”
也不怪宁骏勃然大怒,本来他已经设想的很好,一块石头刷墨,然后纸一盖就完成的事儿,怎么到了他们这儿这么的困难?先是寻找替代松尔霍芬石的浅灰色石灰石已经找遍了神京周围石场,甚至连砚台都拿来试过了。好不容易找到几种能用的,他又亲自动手调配油墨,转写墨,差点连红儿她们的衣裳都烧着了。只能说一波三折,任何科学的进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石头有了,油墨有了,王德从哪里找来的蠢材,连印书也不会,油墨不是多了就是少了,白白浪费许多材料!
好在每次试验他都记下了成分分量和过程,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宁骏逮着王德狠狠的发泄心中的抑郁。
所以,可卿她们回来看到的就是宁骏面目狰狞、像个择人而噬的模样。
大家寒蝉若禁,都不敢前,王德跪在地都没把石板磕破了。”王爷,奴才这就命人重新试过!”
“滚!”宁骏原来骨子里的暴虐此时展现的玲离尽致,抬起就是一脚,“再做不好,孤把你印在石板!”
莫明发泄了一通之后,宁骏方才好了些,插着腰重重的吐出一口恶气。
又坐在书案旁冥思苦想哪个方面出了问题?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可卿从来没见过宁骏发这么大的脾气,连红儿她们都不敢进门儿。她走进去,蹲下去捡起一个纸团,小心的打开来看,字迹倒也清晰,似乎墨色偏重,又捡起一个纸团,却很模糊了。
小月胆颤心惊的跟着可卿,小心的把纸团都捡起来,就在地展开一一拼好。
可卿也不打扰宁骏,见他放下笔,又扯去一张纸揉成团扔掉,正好打在小月的头。
宁骏方才抬头,见到可卿俏生生的站在他身边,刚才那一阵烦躁似乎全都不见了,笑道:“我说我怎么今儿心神不定?原来是可卿你不在。”
他揽着她的腰,可卿羞怯的抵着,“还有人在呢!”
宁骏看了地捡东西的丫头,“没事儿!”
可卿阻挡不及,一时被得逞了几下,忙娇嗔道:“夫君,她是我在养济院捡来的!小月!”
小月急站了起来,低着头,刚才宁骏发脾气的那一幕已经印在了她心中,“奴婢在!”
于是可卿给宁骏说起今天归宁的大小事儿。
当说到小月还有个姑舅表哥的时候,宁骏忽然问小月,“你那表哥叫什么?”
小月没想到宁骏会问她,抬头看了宁骏一眼,慌忙又低头:“他叫吴贵。”
宁骏见这丫头,眉目娇秀,身段妖娆,乍一看与可卿有些神似,感叹真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沉吟道:“既然进了王府,你就不叫小月了,改叫晴雯!就在书房这儿侍候吧!”
可卿一直观察着宁骏,见他看到晴雯这丫头眼睛便亮晶晶的,噘着嘴在心中啐了一口,仍笑道:“晴雯,还不过来给王爷磨墨!”
“嗯!”晴雯只将地的纸团收拢在一块儿,走到书案的一头,两只小手在裙子擦了擦,悄悄瞧了可卿一眼。
可卿点点头,她才拿起镌刻着金字的墨锭在苏东坡曾用过的涵星砚里小心的打转儿。
宁骏还在看着她,有句话怎么说她来着?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更可贵的是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
可卿啐道:“夫君,她还小。”
宁骏不由老脸一红,咳嗽一声,“养济院的事儿我已经有了安排,以后神京不会看到一个流离失所倒毙街头的人。这都是可卿你的善良。”
可卿娇嗔道:“妾身知道,都是夫君包容,才允许妾身放肆的。且又能赚钱回本儿,名声也好,一举三得!”
宁骏抓过她来,让她坐在自己身,“其实,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可卿白了宁骏一眼,“夫君要赚钱修个很大的园子。”
宁骏清清嗓子,对晴雯说道:“你去外头找红儿,给你换身衣裳,月例减她们一等,每月一两银子就是了。”
晴雯小脸儿红扑扑的出来,还将门带,心儿怦怦的跳。
红儿橙儿几个过来,热情的笑道:“晴雯妹妹,正好咱们府里有新做的衣裙,你来试试吧!”
晴雯自进了王府,满眼都是看不完的说不明的富贵,这儿和养济院的茅檐草舍比,简直到了天。她赶紧高兴的点头,有漂亮裙子穿,谁不愿意?
却没发觉红儿她们小计谋得逞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晴雯吃惊的声音,“蓝儿姐姐,这衣衫领子还没缝吧?”
随即引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书房里宁骏替可卿收拾了衣裙,“贾家这是明摆着和咱们过不去了。可卿你也不用着急,等我能出去了,我有法子替你将那两丫头要回来。以为有人在后面给他们撑腰,就无法无天了?哼,这天下终究是姓宁的,不是姓贾的!”
可卿则柔声劝道:“夫君,这件事也不能莽撞了。妾身想,几位郡王也不一定都是站在贾家一边儿的,咱们不能一棍子都打到那一边儿去。再者……“她顿了顿,脸羞怯不已:“说道底,还是咱们的过错多一些,贾家这样的勋贵人家,面子丢了,还不准他们给点脸色给咱们瞧?”
宁骏正色道:“反了天了,还敢给脸不要脸!”
“夫君!”可卿娇嗔道:“宁愿多给他们家一点银子,将瑞珠两个赎回来就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犯不着和贾家对着。和他们和咱们都没好处的。”
宁骏笑道:“你这是以德报怨。”
只是,《论语》中的原话是,“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说明孔夫子还是很清醒的。
宁骏自然要践行他老人家的教导!
可卿傲娇的看了宁骏一眼,才说道:“夫君,妾身瞧那些纸张有印的很好的。毕竟才这么短的时间,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夫君不该发那么大的脾气的。妾身刚才在门口,连魂儿都吓飞了!”
宁骏笑道:“是我急躁了一些。只是那些蠢材教了几遍也做不好,我便忍不住。”
可卿伏在他怀里,“夫君,没人是天生就会的,何况他们已经很努力了。欲速则不达,把弦绷的太紧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宁骏鼻尖嗅着从她身透过来的馨香,“有点儿像茉莉的清淡,又像梅花的幽远,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可卿闻了闻自己的袖笼,“妾身怎么没有闻到?”她白了宁骏一眼,“妾身素来不熏香戴花的,怎么会有香?定是夫君胡诌的!”
宁骏笑道:“有句诗是怎么说的来着?白玉体轻蟾魄莹,素纱囊薄麝脐香。”
可卿啐道:“不要以为妾身没读过书,明明这句是说荼蘼的。”
宁骏在她颈项间深吸一口气,“可卿,我确定了,一定是荼蘼的香!”
可卿嫣然而笑,“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干脆说是百花香好了!”
宁骏道:“你还不信!”
可卿捂住了他的嘴,娇嗔道:“好啦,妾身信了就是!”
宁骏抓着她的手,那么的柔软,“明儿得闲了,我真个儿配出可卿身的香来!”这是香水吧?宁骏福灵心至。
可卿笑道:“妾身听说宫里的娘娘们有从西洋国进贡的香水,不是放在香囊里,而是洒在身,味道很浓的。还不如姑苏来的花露和清露好用,便是咱们王府也有专门蒸制玫瑰清露的。”
宁骏脸闪过一丝尴尬,为着又失去一门赚钱的买卖而懊恼。
在这个时代要找个独有买卖真不容易,要是宁骏手里有一本穿越秘籍,恐怕只有最后一页是有用的。
其他的,咱们天朝什么没有?
可卿见宁骏出神,从他怀里挣脱起来,“夫君,还是说说这个印刷术吧。夫君要是催的急,要不从外头找几个熟悉印书的匠人来?妾身瞧着王德也是可怜。”
宁骏摇头:“我这个法子想人所未想,但又极其简便迅捷,别人一看就会。到时候,将我的法子偷学了出去,那我拿什么赚银子?宁可今日要求他们严格一些,也不能有疏漏。对了,还记得要纪指挥严加守卫,不准他们随意出去。”最好关一辈子才好。
可卿笑道:“夫君,哪有这么关着人的?不如重金礼聘,然后与他们约定,违者重罚。这样才能刚柔相济,德刑相辅。”
宁骏对她刮目相看,“可卿,这都是你自己想的?”
可卿羞涩的挽着宁骏:“妾身只是想着,过刚易折。将心比心,若是妾身易地而处,夫君这么严厉,妾身肯定不会高兴的。更有心肠不好的,夫君越看得不得越不想的,就越要去做,这样无异于缘木求鱼。”
宁骏笑着打量她,“难不成我王府里还出了一个秀才?”
可卿撒娇道:“妾身只是为夫君着想,你还取笑妾身!”
宁骏哈哈大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夫妻俩相视一笑,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
正要有进一步行动的时候,门外有一阵细小的声音。
宁骏这才放开可卿,冲外头喊了一句:“你们闹什么?进来吧!”
只见红儿几个一个个红着脸走进来,行了礼,说道:“王爷,绣娘已经将新衣裳做好了。”
宁骏起身笑道:“这么快就好了?快给我看看!”
于是红儿几个朝两边分开,晴雯捂着脸呆在后头呢!
她穿着一件的玫红刺绣的坦领半臂,底下是牙黄暗花小袄,同色百褶裙扎在外面,腰间系着嫣红绣花丝绦。
看着娇艳非常。
只是瞧着怎么不是想象的那个味儿呢?
宁骏绕着她转了一圈,发现问题出在领口。
“拿剪刀来!”一边几个丫头愣了一秒,忙取来剪刀给宁骏。
晴雯从手指缝里瞧见宁骏拿着剪刀朝自己走过来,吓得花容失色,手都不知道捂住哪儿,眼睛紧闭。
“王爷,不要……“语无伦次,只往后退。
“你们抓着她的手!”宁骏和颜悦色,“孤只给你裁剪一二,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乖乖的啊!很快就好了!”
晴雯已经脸色苍白,手也抓住了,退也退不了,“王爷,奴婢年纪还小,不能侍候王爷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动!”宁骏二话不说,从她颈项间拈起布料,咔嚓几声就下手了。
晴雯只觉的胸前一阵清爽,还有边姐姐们的惊呼声。
好羞耻啊!
连可卿都闭了眼睛。
晴雯睁开眼睛,顿时两颊红的滴血,领口都已经开在那地方了。
宁骏方才满意的点头:“这才像样嘛!”印象中某媚娘传里面某妃的一位杨长史就是这样的!
这才叫胸怀坦荡!
这才叫赏心悦目!
晴雯只能死死的捂住,不准人看。其他丫头纷纷打了个冷颤,随即和晴雯一眼羞的脖子红了。
宁骏放下剪刀,“以后就按这个尺寸!还有那个诃子也一样!”
可卿看的声音的变了,“王爷,妾身便不用了吧?”
“屋里加一个褙子就好。去这个殿外,便换身衣裳,立领的那种!”
可卿噗呲一笑。百花没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