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之时,宁骏看在可卿的面子,客气的拱手笑道:“既然你们这么要好,元春你若是有空了,大可去孤府去玩儿的。”
这话才说完,宁骏就感觉身边的空气忽然凉飕飕的,“你们怎么这么看着孤?孤哪里说错了?”
元春满脸涨红,刚还温柔细语,现在匆匆福了福,也不答话,便转身回延英殿去,生怕迟了有猛虎吃了她一样。
可卿啐道:“夫君真要请元春姐姐来咱们王府么?”
宁骏想了想,实在没觉得哪里有毛病啊?不就是假客气了一次么?
“难道不行吗?”
可卿噗呲一笑,“夫君,妾身知道你的本意。只是元春姐姐即便不是宫中女官,就是一般豪门闺秀,岂能随便到到人家去?更兼是男子出言相邀?”她戏谑的小眼神,让宁骏着实有些尴尬。
这么说来,他一句客气话,就已经够得调戏了!
难怪元春脸色那么难看。
可卿还在一边小声道:“元春姐姐才貌俱佳,最是贤淑良德,和妾身性子也合得来……“
宁骏赶紧打断了她,面不悦,“你才是我的王妃!说这些做什么?”有那么一刻,宁骏眼前闪过了元春俏丽的身影。
可卿笑了笑,也不揭穿了他,打趣道:“不如妾身真个儿请她一回儿?”
宁骏只当作没听见,生生转移话题,“你父亲这回也升了北兵马司指挥。”
可卿迟疑道:“夫君,妾身父亲身体不好,如何做的兵马司的指挥?”
宁骏揽她在怀,笑道:“这是朝廷惯例,亲王妃的父亲授个虚职安置,光领俸禄不用做事。”
可卿羞恼的推开,“还在宫里呢!也不怕人笑话。”
宁骏就是要搂着她,“如今名正言顺,搂着你怎么啦?我还敢抱着你呢!”
二话不说就拦腰将可卿抱起,大踏步的往外走。
这样惊世骇俗的行为,在见惯了世面的内侍宫女眼中依然瞠目结舌,闭一只眼睛当作没看见,睁一只眼睛忍不住啧啧惊叹。
可卿羞得将脸埋在宁骏怀里,衮龙袍蹭着她粉腻的脸颊,娇艳有胜桃红。
直到出了延英门,宁骏才和她一起了车,其中之事,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延英殿内,早有内侍将外头的事儿告诉了太皇。
太皇闻言扔了书,对皇太后道:“你瞧瞧你这儿子。言行轻佻放荡,有哪一点皇家风范?”
皇太后忙站起身,争道:“骏儿从小聪慧机灵,又性情率直,虽然比不其他皇子允文允武,但难得的孝顺。你不是才夸他难得能想出这么个印书办报的法子?”
太皇笑道:“骏儿就是太惫懒,不敲打敲打便不会主动揽事,朕故意让他管工部,以他的性子,兴许有奇效!”
皇太后朝门口站着的元春看了一眼,“有没有奇效我不知道,但他的主意都打到这儿了!”
太皇冷笑:“之前是宁国府,现在改成荣国府。这小子是不是专门跟贾家过不去?”
皇太后却点头道:“元春模样儿才学还是配得的。”
太皇气呼呼的骂道:“一次已经过分,还来第二次?”
虽然事情在太皇这儿戛然而止,但底下的人却传开了,都知道贾元春是忠顺王爷看的人,更兼忠顺王妃每次进宫都要送些东西玩意儿给她,是以无不对元春另眼相看。
可怜元春入宫数年始终默默无闻,空老了婵娟,想不到只宁骏一句话的功夫便让她人尽皆知。宫中这些大小管事都是势利眼,连夏公公戴公公对她也和声细语,往日霜雪交加,如履薄冰,而今似乎眼前一片坦途。
但元春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如同一只鸵鸟将头埋在沙土里,却不知道它庞大的身躯是遮掩不了的。
想的更深一层,宁骏这一句无心之失,闹的人尽皆知,自然也就绝了她往后晋升成为皇帝妃嫔的机会。
这算是害了贾家还是救了元春?
且说宁骏携可卿回府,王大长史已经在前厅等了很久了。
宁骏先下了车,一脸春意盎然外加忿然作色,卷起了袖子就走到王长史跟前,冷冷的说道:“你最好有合适的理由打扰孤,不然孤有你的好看!”
王长史只觉从脚底吹来一股阴冷寒风,立刻将之前准备好的一车阿谀奉承给扔了,恭敬的拱手道:“王爷,臣查到了一个重要线索。”他抬头见宁骏不耐烦的侧着耳朵听,连忙解释道:“是有关贾家的!”
宁骏这才振作了精神,“什么线索?搞的神神秘秘的?先说好,要是还弄些鸡零狗碎的,孤便让你变成鸡零狗碎!”
王长史一张脸都僵硬了,“王爷,臣打听到了,这回可是人命案子!”说到这里,语气中听得出他压抑着的兴奋。
宁骏嫌弃的看看了他一眼,“既然是人命案子,你不该表现的愤怒一点吗?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用看就是台唱白脸儿的。孤以后和你远点,不要连累孤!”
王长史顿时哭丧着脸,好人他做了,坏人自己当了,我怎么就这么难呢?
宁骏已经在催促了,“快说!孤后头还有要事呢!诶功夫和你在这儿扯闲篇!”
王长史瞧瞧左右,“王爷,借一步说话!”
宁骏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去仪门内东厢的听风阁内,命令护卫们,“任何人不得靠近三丈之内,否则严惩不贷!”
他坐在紫檀的官帽椅,一只手扣在几案,“长话短说!”
王长史深呼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叠写的密密麻麻的信笺,“事情发生在年前,贾家荣国府赶走了一个丫头,当天夜里,这丫头就吊死了。”
宁骏伸手就把他给抓了过来,“你还好意思在孤面前说你做过刑名师爷,你说说,这事儿和贾府有什么关系?即便有过错,那才几两银子的错儿?”
王长史赶紧陪着笑,“王爷,若事情只是这样,臣半个字也不会说的。关键是这丫头有了身孕,一尸两命!”
宁骏皱了眉,“这是谁,如此狠毒?”
王长史道:“正是先荣国公嫡孙,荣府大房嫡子贾琏之妻王氏。那贾琏生的风流,一来二去勾搭了王氏的陪嫁丫头。不曾想这王氏好妒成性,每日折辱这丫头,寻些小错便打便骂,终于赶了出去。”
宁骏想了想,这倒像王熙凤的风格,“你不是盯着贾珍的吗?怎么改盯人家内宅女眷了?”
王长史笑了笑,见宁骏问起,忙躬身回答:“王爷,贾府荣宁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好了!”宁骏摆摆手,“他们家的事儿,孤比你清楚的多,不用你在孤跟前叨叨。说说你想干嘛?”
王长史眼中闪过狠毒,“王爷,咱们可以从这一点锲入,只需找他们几个下人告首,纵然最后平息了,他们的名声也臭了,这里头的操作并不复杂。”
宁骏敲了敲几案,“他们的名声臭了,孤这个忠顺王的名声也好不了哪里去。不要将人家当成傻子,许多人盯着孤呢!”
王长史欲言又止,多好的一个机会?
这时宁骏站起身来,接过他手里的黑材料,“你将王氏害人致死,还有什么包揽词讼,放印子钱取利的材料交给孤,孤自有用处!”
王长史后知后觉,“王爷,不如拿这个要挟……“想想也不可能,要挟她一个内宅妇人做什么?
宁骏瞪了他一眼,“有点出息,准你预支一个月办差银子,去锦香院散散心。这事儿你便不用管了!”
王长史兴冲冲而来,垂头丧气而去。
宁骏看着他的背影,有这么一个时刻寻贾家茬儿的长史,连自己都下意识的想要去对付贾家了。
好奇的翻看王熙凤都干了些什么?
印子钱去年得了三千多两,帮人递条子让一个死囚改成了流刑……
“啧啧!”宁骏一边看,一便感叹,以前只知道凤姐在荣府内称王称霸,想不到在外头也风生水起,粗略算一算,一年下来的外快银子至少有一万多两!自己的亲王俸银还比不她呢!
“果然不是寻常人物!唐良!”
门外应声走进来一个人。正是越发在太阳底下都晒不出影子的包打听头目,也可以理解为侦缉队队长周良。
宁骏把手中的材料交给他,“你想个法子,让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荣国府二奶奶王熙凤的房间里!”
周良想也不想的收在怀里,“王爷放心,臣一定办到!”
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宁骏很欣赏他这样的办事风格,那王长史就是心眼小,格局始终有限,要不然也不会是个不不下的王府长史。
当天下午,就在荣国府凤姐院内西次间,凤姐只穿着家常的朱红绣金褙子,同色抹胸,肉粉色长裙,在南窗下的炕坐着,慵懒的问道:“二爷哪儿去了?”
平儿拿着一个包袱进来,笑道:“咱们那位爷,奶奶还不知道?一准儿去东府里吃酒看戏了。”
凤姐听了疑问:“今儿没听说那边有什么喜事啊?”
平儿将包袱放在炕桌打开,有大小的银锭,碎银和不少银票,“珍大爷要吃酒,还管有没有喜事?这是来旺媳妇儿送来的这个月的利钱银子,一共是三百二十一两。”
凤姐只看了一眼,笑道:“这就叫借鸡生蛋,银子在我手过一遭,偏生出这么多来!”她得意洋洋,往后靠在锁子锦靠背,“外头没说什么吧?”
平儿把银子收起,银票藏在柜子里的一个锦盒内,“索性每月的月钱不曾短了,谁还敢胡说?”也有风言风语,终究只在背后嚼舌头,告诉了她又要闹出事儿,不提也罢。
凤姐搬过边的引枕,见底下压着一摞纸,便拿过来,“这是什么?可是你收的?”
凤姐不识字,递给平儿,平儿拿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不如叫彩明过来瞧瞧?”好厚一打呢!
“先不忙!”凤姐想了想道:“既然不是你我收的,那便是琏二爷?许是要紧的东西。先收着,等二爷回来再问吧!”
平儿随便翻了几页,又道:“二爷今儿一早出去,现在也没回。他要有紧要的什么东西收着,不会不告诉咱们。再一层,若真是二爷有什么东西瞒着咱们,也不该藏在明处。”
凤姐坐起来,沉吟一刻,“去叫彩明……不,去叫旺儿媳妇!”她还是决定弄清楚面写的到底是些什么!
平儿掀了帘子出去,不一会儿叫来来旺家的。
来旺家的是凤姐的陪房,凤姐许多事都是瞒着贾琏交给他夫妻两个做下的。
她笑道:“二奶奶,才我和平姑娘说,奶奶真个儿最英明不过了。”
凤姐面春风带笑,“我毕竟年轻,什么英明不英明的?自己人说这些也没意思。在家里任我操碎了心,也还有寻我的错儿,甚至巴不得我早死的!哼,我什么不知道?”她有感而发,说到愤懑处,重重的拍在炕桌,将来旺媳妇吓了一跳,脸色登时就白了。
平儿笑道:“有人就是不理解奶奶的苦心,随他们去吧,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说着拿起那叠纸交给来旺家的,“你瞧瞧这个?”
来旺家的心神不宁,本就胆颤心惊,才看到纸的头一段,便惊吓的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二奶奶,真不是我传出去的啊!”
就要磕头。
她这么来一遭,倒把凤姐吓住了。什么传出去的?
她已经想到了纸大概会写一些什么,冷笑道:“不是你?不是你,这面怎么写的清清楚楚?”她声色俱厉,定要问个明白。
来旺家的肝胆俱裂。二奶奶的手段不用说,秋儿那丫头已经用自己的命领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