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简很快用现有的食材煮了面端出来放在餐桌上,然后招呼雷遇:“雷医生,可以吃饭了。”
雷遇闻声走过去,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白简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说:“你吃你的,我去开门。”
门口的人看见白简显然愣了一下,然后退出去看了眼门牌号,不确定地问:“雷遇哥哥在家吗?”
雷遇听到景诗的声音,走过来让她进来:“自己找鞋子进来。”
白简有些尴尬,却立马被雷遇拉着重新走到餐桌边,剩下景诗一个人换完鞋才缓缓走进来。
“这是,嫂子?”
“先别叫嫂子,”雷遇细嚼慢咽地吃下一小口面,然后说到,“她暂时还没答应,这么快叫嫂子她会害羞。”
白简听着雷遇不动声色地说出这个话,瞬间觉得脸颊发烫:“既然有人来找你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雷遇拉住她:“那你明天还来吗?”
“我还要上班。”
“你可以晚上来。”
“局里忙,我应该下班很晚。”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伤员得好好休息。”
“可是你不来我睡不着。”
白简一直被他拉着,再加上他说的话还有旁边的景诗一直看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好好,那我明天早点下班,尽量抽空来看你。”
“不要尽量。”
“那我一定来看你好不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得到肯定回答的雷遇终于松开白简的手,她快步走到玄关换好鞋子,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好。”
匆忙间,白简随意地应了一句然后像逃跑似的匆匆关门离开。
白简的身影刚一消失在视线,雷遇亮着的眸子瞬间暗淡了大半,他还是小口小口吃着面,动作和刚才一样优雅:“今天怎么又来了?”
“当然是担心你孤家寡人换药不方便咯,”景诗微微往后倒,靠在椅子上,“不过看样子,雷遇哥哥应该是不需要我大担心了。哦不对,应该是巴不得我不来打扰你处心积虑换来的和嫂子单独相处、培养感情机会。”
“知道就闭嘴。”
雷遇没抬头,语气里还是听不出一点情绪,这才是他平时的样子,做什么都始终给人一种淡然的感觉。刚才他跟白简说话的样子简直活脱脱就是一个和父母索要什么东西的孩子。
“雷遇哥哥,你对那个警察姐姐,是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过?”
“可是……”
“诗诗,我知道你的顾虑,”一直低头吃面的男人终于抬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但我很爱她。”
不是有好感,也不是喜欢,雷遇嘴里说出来的,直接是一句“爱他”。
“你跟她也才刚认识不久,互相都不了解。”
“我们会了解彼此的。”
“那你以前的事情呢?”雷遇的眼神里有了情绪波动,景诗难得的没有躲开他的眼神,毫不退缩地盯着他,“你以前的那些事,还有你正在做的事,真的可以让她了解吗?”
“诗诗,你知道飞蛾扑火吗?飞蛾知道自己扑向火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但它依旧头也不回。或许它只是向往光明,而火堆碰巧在发光;或许它只是向往温暖,而火堆碰巧在发热。”
“所以,雷遇哥哥觉得自己是那只飞蛾,刚才的警察姐姐是你的火堆?”
“谁知道呢?”雷遇放下筷子,“大概老天眷恋我,所以那个人碰巧是她,也可能老天不那么眷恋我,所以那个人才会是她。”
“你会对她坦白吗?”
“她会知道真相,不论是不是由我来告诉她。”
“雷遇哥哥……”
雷遇手轻轻搭在景诗肩上:“你不用一直对我怀抱愧疚,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很多东西在我的记忆里都变得模糊了。”
“模糊就能代表忘记吗?”
雷遇被她问得顿了顿,良久才继续说道:“模糊不能代表忘记,但在深刻的事情,只要在能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就一定能被忘记。”
景诗眼睛红红的,雷遇叹了口气拿了纸巾捂住她的眼睛:“好了,我们都会有新的生活,真的不用再继续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真的能有新生活吗?”景诗小声说。
雷遇没有在说话,因为他感受到捂住景诗眼睛的纸巾在逐渐变湿,她在哭。
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哄哭的女孩儿,从小景诗流泪的时候,他从来都是不知所措。
景诗吸了吸鼻子,像是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把他捂着自己眼睛的手拉开,看了眼他受伤的手,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雷遇哥哥,看起来刚才警察姐姐已经给你换过药了,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吧。”景诗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哽咽,雷遇听出她情绪不太好,怕出什么意外,连忙跟着她站起来。
“不用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开车回家。”
景诗从包里把车钥匙拿出来放在桌上:“我打车回去,车就停在你这儿,下次我再来开回去。”
“那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
景诗从他家出来,一路回到家,像是终于不用伪装似的,在关上房门的一瞬间,猛地跌坐在地上。
她没有开灯,手捂住嘴,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流。
她不敢在雷遇面前这样,她不敢让他发现自己知道的事情原比他以为得更多,她甚至不敢劝他回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可以劝他,警告他甚至是谩骂指责他,只有景诗,什么资格都没有,就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她突然想起小的时候,那扇落灰的窗户,里面时常传来的打骂声,刚开始会有男孩反抗的声音,然后是反抗失败被折磨得更惨的声音。那个时候她也是现在这样,不敢发出声音,可是他从没怪过她的懦弱,连一句埋怨都没有过。他后来还是对她很好,尽力让她看见他在慢慢淡忘当年事的阴影,努力减轻她的愧疚和负罪感。他做得也很好,好到这么多年来,她真的以为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到现在她才知道,他根本忘不掉那些事,所有的黑暗,所有的恶,都深藏在他心底。
他不是不想回头,他只是再也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