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秉懿见李瑾彩又哭又怨,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欢喜。他抬手抚摸李瑾彩的脸颊,柔声道:“不要责怪她,她只是履行职责罢了。”
李瑾彩将头轻轻斜倚在陶秉懿的肩头,轻声道:“秉懿,懿之说你要被他们带走,为何一定要走?不能不走吗?”
陶秉懿听完,沉默不语。
李瑾彩未听见陶秉懿应答,脑中不由忆起之前与陶秉懿见面时的异样,遂抬目看定陶秉懿。“不能不走对吗?”
陶秉懿望着李瑾彩,眸中显出痛楚之色,轻轻颔首。
李瑾彩收起哭相,强行挤出一抹笑意来,道:“秉懿,其实我心里也有疑虑。我记得那天你在这河边见我时,无意间说了句,你等这一天已经整十年,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你要走,可以把你藏起来的一切告诉我吗?”
陶秉懿握住李瑾彩的双手,迟疑片刻才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李瑾彩问。
“知道我不是普通凡人的。”陶秉懿道。
“就是那天晚上。”李瑾彩深吸一口气,道:“秉懿,不管你是什么,我都愿意把自己给你!”
陶秉懿听罢,内心那潭平静的水渊,犹如被突然掷入一块巨石,溅起数丈高激浪。他一把将李瑾彩拥入怀中,在她额际轻轻落下一吻。“我心里有你,永生都是你!我们白鹤神族,这辈子只会择一而终。今后,不管我是在天雷刑场,还是在情劫之海,我都会将你连同我这颗心一道带入混沌之中。”
李瑾彩听完陶秉懿的话,瞬间泪如雨下。她蓦然抬手,抔住陶秉懿的脸颊,将樱唇重重的敷了上去。陶秉懿没料到往日间端庄雅正、矜持有礼的李瑾彩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他!陶秉懿全身瞬间如被电击一般,僵化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李瑾彩在他脸上、唇上胡乱的亲吻。良久之后,陶秉懿才反应过来,顾不得体内伤痛,开始握住李瑾彩的后颈强势索取。
朱雀见到此景,不免微微侧目,将目光投向远处站立的人群。那里,有个小女子,三番两次想要冲破阻扰奔过来,但都被她身侧那位面目俊朗、身材修长的郎君拽了回去,看那副情景,小郎君应该是担心那个小女子跑过来,会被她给伤及吧!
陶秉懿唇上的鲜血被渡到李瑾彩嘴边,晕染成刺目的殷红色。陶秉懿伸手替李瑾彩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道:“瑾彩,我其实不是真正的陶秉懿,他在十年前就死了。”
李瑾彩吃惊不忍不住追问:“那你如何成了他?”
陶秉懿低声道:“我是神仙,自然是用神仙的法子。而且我要找你报恩,报你的救命之恩啊!”
“救命之恩?我有救过你吗?”李瑾彩闻言,不觉微愣。
“当然救过我,你该不会忘记了吧!”陶秉懿见李瑾彩满脸茫然,心中不由一紧。“你救的是一只小鹤,受伤的小鹤。”
“小鹤?”
李瑾彩努力搜寻脑中记忆,片刻后,终于从十年前的记忆之海里寻到了那段时光。十年前,她刚满八岁,带着才六岁的妹妹李瑾纭偷跑到府河边上玩,采摘了满竹篓的紫花葫萍,正要返回,却发现不知何时在河滩上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鹤。小鹤很全身不过尺长,蜷缩在地,胸口、腿上均被鲜血染红。
李瑾彩见到那只小鹤胸口、腿上全是血,心中害怕得紧,可一想到这只可怜的小鹤会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于这河滩上,她又于心不忍起来。
“阿姊,你要救它吗?”六岁的李瑾纭晃动着两条双髻小辫,好奇的望着躺在河滩上一动不动的小鹤,问李瑾彩。“它还没死吗?”
李瑾彩听罢,伸手试了试小鹤的长喙,纳闷道:“怎么办,它不是人,我要怎样才知道它死没有死呢?”
李瑾纭蹲在李瑾彩身边,眨巴着一双大眼望着李瑾彩,一言不发。那副神情似在说,阿姊,你就别指望我能帮上你的忙了!
李瑾彩自然是不会指望李瑾纭能够帮到她,她略略沉吟须臾,伸手在小鹤的羽毛中探了探,喜道:“咦,身体还是温热,应该没有死。”话毕,李瑾彩抱起小鹤,将那只装满紫花葫萍的竹篓交给李瑾纭。
李瑾纭本来就人小个矮,此时提着那只大竹篓,当即哭丧着小脸,喊道:“阿姊,我提不动啊!”
“可是,我们要救小鹤,不救它,它会死的。”李瑾彩望着李瑾纭,摸了摸她的脸颊道:“瑾纭乖,阿姊和你一起提。”
“阿姊,我们为什么不把紫花葫萍扔掉,用这只竹篓来装小鹤呢?”李瑾纭忽然问。
“可阿姊舍不得,因为阿姊我很喜欢这些紫花葫萍啊!”李瑾彩望着李瑾纭道。
“可是阿姊,你那么想救这只小鹤,你总得扔掉一样吧!”李瑾纭盯着李瑾彩道。
“为什么一定要扔掉一样?”李瑾彩略显不悦,问。
李瑾纭将竹篓放在地上,摇了摇李瑾彩的手臂,故作深沉道:“阿姊,你看,你这样抱着小鹤,它一点都不舒服,你让它躺在竹篓里多好!再说了,这些紫花葫萍那么多,明日我再陪阿姊你来采便是。”
李瑾彩想了想,觉得李瑾纭言之有理,便把那些紫花葫萍全部扯了出来扔在地上,小心翼翼将小鹤放进竹篓里。“我们把它送到集镇东边的孙老头家,他会治好小鹤的伤。”
“那我们就交给他了?以后都不来看它?”李瑾纭问。
李瑾彩听了李瑾纭的话,轻轻叹息一声,摸了摸李瑾纭的小脑袋,道:“别问那么多,我们快回去吧!若是被阿娘逮到,肯定又是半月不能出门。”
李瑾纭听罢,吓得瘪了瘪嘴,赶紧跟着李瑾彩朝着县丞府衙方向去了。
旧事如画,沉浮在昔日的记忆之河中。
陶秉懿见李瑾彩出神良久,遂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笑问:“可有想起?”
李瑾彩羞涩道:“可是,医治好你的不是我,是孙老头啊!你为何要来寻我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