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湘微恼道:“你看我作甚?看我也没用,这就是现实。你阿娘不在世,如今杜大娘子掌家,你的婚姻大事,她是有主权的。还有,你也别指望你那个没心没肺的阿耶了,杜大娘子说什么,还不就是什么了。”
薛蕴听完高玉湘之言,不由被触及伤心事,眸中刹间泛起泪雾。
高玉湘见自己将薛蕴说哭,不免慌了神,忙道:“长冰,你别哭,别哭啊!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的”
月牙和辰月见状,慌忙寻来绢帕递给高玉湘,让她替薛蕴拭擦眼泪。
薛华麟静静立在门外,半晌后默默转身。当他知道薛蕴住在与他们相邻的房间时,内心十分欢喜,他待阿耶薛钊将房中物什铺陈好就跑过来寻薛蕴,不料却在门外听见了薛蕴与高玉湘的一席对话。
薛华麟郁郁的垂目,盯着地面,叠踩了片刻双脚尖后,才朝他与阿耶薛钊的房间走去。大姊姊,倘若当初没有我阿娘的出现,没有我和阿姊的出现,你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想得到阿耶的关爱都成了奢想。是我,是我和阿姊分走了阿耶对你的关爱,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阻止阿娘和阿姊不待见你。
薛钊此时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忽然听闻房门被人推开,忙睁眼看了看,发现薛华麟一副怏怏神色,遂问:“华麟,你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薛华麟抬眸看了一眼薛钊,将房门关上,道:“大姊姊。”
“长冰?”薛钊闻言,不觉微愣。华麟适才还兴致冲冲的说要去找长冰,此时返回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她怎么招惹你了?我去替你说说她。”
薛华麟没有立刻应答薛钊的话,而是走到自己那张榻前懒懒躺下。
薛钊见状,忙过来,正要帮薛华麟把鞋袜脱掉,却见薛华麟“噌”的坐起身,定定望着他。
“你怎么了?”薛钊抬手摸了摸薛华麟清秀的脸颊,笑问。
薛华麟直视薛钊,缓声道:“阿耶,你一听说我被大姊姊欺负,甚至连原因都不问就要去责骂她,难怪她对你会有那么大的怨气。”
“怎么会?她是长姐,理应让着你这个弟弟。”薛钊道。
“可是阿耶,你有没有想过,会是我故意去找她的茬儿呢?”薛华麟继续道。
薛钊闻言,顿时愣住,片刻后才道:“你年纪懂得什么叫做故意找茬吗?都是没有的事,无心之过而已。”
“阿耶原来一直都是这样啊!”薛华麟听罢,笑了笑,眸中沉静得令人心生寒意。“以前我在阿娘阿姊的撑护下丝毫不觉得阿耶这样有什么不妥,如今看来,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大姊姊就是这样被阿耶你自己越推越远,越远越气恼,这也就怪不得阿娘和阿姊不待见大姊姊。没有了阿娘的庇护,又失了阿耶的依靠,这当然是谁都能欺负的。”
薛钊上前,搂住薛华麟,轻声问:“华麟,你怎么了?为何今日忽然替你大姊姊说起话来了,往日间,你不是最烦你大姊姊吗?”
“阿耶,孩儿总是会长大。是非曲直,孩儿如今能够分辨。”薛华麟道:“只不过,有件事我不太明白。我记得大姊姊告诉我,我永远都是她的血亲胞弟,事实也证明她将我当作亲弟弟般爱护。可为何,阿耶你就不能将她与我一视同仁呢?”
薛钊静默良久才道:“因为你是男儿。”
“男儿又如何?女子又如何?”薛华麟看定薛钊问。
“男儿长大了,那是要继承家业。而女子长大了,则要嫁出去,帮衬不了家中半分,这也就是为何阿耶要重你而轻你大姊姊了。”薛钊解释道。
“那阿姊呢?阿姊不也是女子吗?”薛华麟看向薛钊,问。
“你阿姊是你的阿姊,是你阿娘的女儿。”薛钊冷静道。
薛华麟看定薛钊,笑了笑,眸中闪出一抹不明深意的光芒。“我明白了。”
薛钊忙问:“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大姊姊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了。”薛华麟朝薛钊轻笑一声,蹬掉自己的鞋袜,侧身躺下。“我想睡了。”
薛钊见薛华麟这番举动,眼光不由暗了暗,神色之中显出一抹痛楚。同是我的子女,就算心中有所偏倚,也不至于会生出弃她于不顾的念头。只不过,有时候不理反而是最好的保护。薛钊没有再言,默默返回自己的榻上。
薛华麟拉过被褥将自己的头盖住,不知何故,竟从眼角流出一滴清泪来。
从李瑾彩自刎那日开始,薛蕴的日子就变得平静起来,除了那位白袍少年郎君依旧会夜夜出现在她的梦中外,诸如梓毓、负屃、月华、漾、魇之流都消声灭迹,仿佛从未来过她的世界。只是令薛蕴十分不解的是,她都已经知道那位白袍少年郎君唤作“漾”,也见过他的模样,可为何他每次在她的梦里出现时,依旧不能看清楚他的容貌?
薛蕴躺在榻上辗转难寐,不似高玉湘、月牙、辰月她们那般沾榻没半响就睡去。她在脑中暗暗想着,倘若今夜再在梦中见到那位白袍少年郎君,她一定要问他为何不让自己看清他的模样?为何一直不敢以真容示人
“咔吱。”
门扉轻动,发出一个细微的声响。
薛蕴原本就没睡实,此间听到那个声响,便觉得十分清晰。她撑起身子,朝门口张望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她略感疑惑,遂重躺下身。
薛蕴在榻上静躺了须臾,突觉一阵冷风袭卷而来,风量很却极冷。薛蕴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摸了摸自己瞬间爬满鸡皮疙瘩的手臂,呐呐道:“怎会如此冷?这不是刚到初夏吗?”
薛蕴诧异的打量四周,未见异样。她想了想,干脆起身披上衣裳。既然无法入眠,那就去客栈后院走走。
这家“四方福来”客栈似与其他客栈不同,不知是店家还是店家的其他什么人,竟在后院专门辟出一片空地,精心栽种了一院花木。时值初夏,花草树木生长得正是繁茂盛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