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七品都事一番话,彻底唤起了持反对意见之人的斗争,双方开始大喷口水!
总的来说,军中之人大多数同意归顺燕王,而朝廷派过来的流官则倾向于暂时不做出决定,等全国的形势更明朗化再说,因为己方完全有这个条件和空间!
就好像朝廷当时是战是逃一样,西平候府的众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既然说服不了,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动手了。
在西南地区横行惯了的骄兵悍将们可不像朝廷中那些同仁忍气吞声,一个个撸起袖子就想动手了。
“够了!”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西平候!”
面对针尖对麦芒马上就要动手开打的局面,沐晟拍案而起,一声断喝便制止了蠢蠢欲动的众人。
沐晟在西南军中还是非常有威望的,因为他的才能完全不输于他的父亲和兄长,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迹象,是以才能压住手下这群将领官员。
不过大家也不是吃素的,西平候是大哥没错,但做大哥的就有义务带领小弟吃香喝辣的!
一大群属意归顺朱棣的将领们改变了策略,开始围着沐晟软磨硬泡,光明正大的说朝廷的坏话,比如朝廷那些文官有多坏啦,以前武官有多憋屈等等……
沐晟不胜其烦,他心里其实也知道这些将校说的没错,以前朝廷确实对勋贵和武官诸多打压、限制,这是自洪武年间就开始的一贯政策。
西南这边的环境好一点,毕竟天高皇帝远,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王法的,比如朝廷派来西南的那些流官的权利就很大……
沐晟心里在想的是,就好像刚才那个六品都事所言,如果自己真的归顺燕王,自己父兄的名誉乃至沐家的声誉该怎么办?
千百年后,沐家就算仍然屹立不倒,恐怕也会被世人所耻笑!
可反过来说,若与朱棣为敌,就现在内忧外患的朝廷,能坚持得住吗……
所以,沐晟心里矛盾至极,既然短时间内没办法做出决定,他便沉声说道:
“好了!此事容后再议!城外的使者,本候就当不知道,让下面的人也不用管他们,想进城就进城,先看那个大和尚下一步想干什么!”
一众将校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此时不宜再纠缠下去,只好暂且消停下来。
至于那些文官,则多数脸色沉重,心里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
城外。
姚广孝优哉游哉骑在马上,不慌不忙的样子,甚至有闲情逸致欣赏春城城外的一派风光。
旁边的纪纲却没这份心思。
纪纲这个家伙,此时已荣升神策卫指挥使,官秩正三品,妥妥的大官了,这是朱棣对纪纲自投效以来所立汗马功劳的褒奖。
神策卫其实就是锦衣卫这样的特务机构,不过因为朱云文已经抢先一步“注册”了这个名字,像朱棣这样的人岂会甘心拾人牙遗,所以就搞出了这么一个神策卫。
顺便一提,朱棣登基的时候,就把朱云文重置锦衣卫一事作为罪名,极力攻击朱云文及其左右臣僚违犯祖制……
不管怎么说,纪纲经过短短几年的努力,就从一介白身成了正三品的大官,但他的志向当然不会止步如此,所以他憋着一股劲要再立奇功呢。
只见纪纲颇为心急的张望着城门处,大和尚这个军师说什么要堂堂正正先声夺人,纪纲心里却怀疑把事情办岔了,恐怕已经大大得罪了西平候沐晟。
要不然,为何至今无人来迎?
果然,一行人等了老半天,别说西平候了,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出来搭话。
纪纲便派人去问城门兵卒,得来的却是“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纪纲鼻子都被气歪了,好一个西平候,竟然敢耍装聋作哑这一套,这不是在打燕王殿下……不对,是打皇帝陛下的脸么!
纪纲怒火攻心,当即就想上去抽那几个兵丁一顿好泄愤,岂料他刚刚催动马的时候。
“回来,急什么?”
一句轻飘飘的话,便让纪纲停了下来。
说话之人正是姚广孝。
姚广孝,法名道衍,江南长洲人,十四岁时剃度出家为僧。洪武年,皇帝诏令精通儒书的僧人到礼部应试,自认通儒了得的姚广孝却名落孙山,没有被授为僧官,只落下一个安慰奖得了一件僧衣。
这件事,对自负甚高想要一展平生所学的姚广孝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打击,只好黯然离京。
途径北固山时,姚广孝越想越不忿,做了一首称得上反诗的诗词《京口览古,同行的僧人宗泐说这岂是出家之人该说的话,姚广孝却笑而不语。
打击归打击,姚广孝没有因此而意志消沉,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这一等,就是十六年。
洪武十五年,马皇后病逝,姚广孝因此事结识朱棣,并且相谈甚欢……
洪武三十年,朱元璋驾崩,朱云文前身登基,姚广孝立即极力鼓动朱棣起兵靖难!
如今,奉天靖难已经成功了一大半,朱棣入主京师登基为帝,而姚广孝也成了朱棣亲自任命的僧录司左善世、资善大夫、太子少师、“黑衣宰相”。
纪纲之所以在姚广孝面前那么乖巧听话,实在是因为人的名树的影,姚广孝不仅身负通天彻地之大才,也极得朱棣信任,可以这么说,姚广孝所提出的建议方略,朱棣还没有不照此行事的先例。
所以,纪纲对姚广孝可谓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过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胖子,这胖子在马车里听到两人的动静,干脆钻了出来,要死不活地询问道:
“师傅、纪纲,怎么回事啊?”
纪纲同样不敢怠慢,此人虽然是个为世人所轻视的大胖子,但他的身份极为尊贵,只见纪纲赶紧告了一声罪,才和胖子解释了一番。
胖子闻言,楞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恭敬地朝姚广孝问道:
“师傅,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姚广孝微微一笑,很是淡定地说道:
“我们从京城一路辛苦到此,世子却能咬牙坚持下来,老衲对世子真是刮目相看啊!至于下一步,世子认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