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医院，外科门诊室。

“什么，要打破伤风！”一个惊吓过度的嘶吼声。

言伊抻了抻耳朵，好像里边钻进去一只嚎猪，真没想到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害怕打针。

“医生，别打针了，皮外伤擦点碘伏得了。”由于策略改变，男声换成了柔和的商量语气。

医生的四方国字脸上好似写着医术高超，不容置疑几个大字，操着一口南方口音说：“你想不想快点好？想的话就听我得。”

苏久察用求救的眼神望着言伊，言伊赶紧上前，满脸堆笑地趋奉道：“大夫，我们慕名前来，为的就是您医术精湛，您说打针那就肯定要打，但是可不可以抹点麻药……”

“莫得这样子做得，我还没听说过，打针还要抹麻药，哼！”医生眼镜挂在鼻尖上，并没往上推，抬眼盯着言伊，继续道：“你心疼你男朋友，就看护好他嘛，让他小心点。”

这下言伊脸红到耳朵根，不再多说什么了。

苏久察偷偷抿嘴，转眼看见医生开的药单，立马又沮丧起来，哀叹什么时候能研究出其他方式代替针剂注射。

言伊去药房领了药和试剂瓶，拖着苏久察去注射室走去。

看着苏久察紧张地手颤，言伊安慰道：“护士小姐都可温柔了。”

“才不是，再温柔，拿针扎我的都是容嬷嬷！”

“……”

苏久察试图溜走，被言伊又拎了回来，无奈，言伊蹙眉想想，拈花一笑道：“你打完针，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地方？”苏久察虽恐惧但好奇心还在。

“一个让人忘掉烦恼，不会感到寂寞的地方。”言伊卖起了官司。

忘掉烦恼，不会寂寞！spa？汗蒸？苏久察深意了然的夸张点了下头，两根手指做了个收到的手势，便一鼓作气地朝注射室走进去。

又是一只嚎猪进了言伊的耳朵。

“你说的是这里？”苏久察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误以为言伊带错路了，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毛绒玩具，时不时还有拿着棉花糖的小朋友钻来钻去，什么嘛？怎么会是电玩城！

言伊眼睛里闪着亮光，献宝似的做了个请地手势，“当当当当，目的地已到达，客官里边请！”

“你觉得这里和我气质配吗？还是你把我当三岁孩子哄呢？”苏久察指着头顶一团粉嫩嫩的彩带。

“谁说不配呢？桃腮红两颊，翩翩少年郎。”言伊傻傻看着苏久察，如果此时他穿一身夜礼服，那他简直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我就知道鸵鸟蛋能有什么好去处。”苏久察睥睨冷笑道。

如果他不能说话该多好，言伊遗憾的啧啧两声，去换游戏币去了。

“不会吧，这么点币，抓个娃娃都不够用的！”苏久察打眼扫一下，就能数的过来言伊手里的游戏币，“连初中生装游戏币的盒里都满满的，咱们两个大人才玩这点币，你当许愿池许愿呢？”

言伊并未和他狡辩什么，嘴角一撇，自信满满地朝游戏厅里面走去。

苏久察无语紧跟过去，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

言伊在一款双人街机前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高脚凳，示意苏久察坐好，然后仔细地往放币孔里一个一个放进游戏币，凭怕数错了，损失一员大将。放好后，她抓起面前的模拟枪，扔给了苏久察一把，另一把自己抗在肩膀上，用准心调皮地瞄了一下苏久察，学着电影里美国大兵的腔调说道：“新来的！快跟上我们还要去拯救世界！”

说完言伊便一门心思地进入游戏角色中去，躲避障碍，瞄准射击，只用了几个币便一路通关进入敌人总部基地，见苏久察第一次玩手生，还腾出手来帮他投币续命，忙得不亦乐乎……

苏久察只觉得她像变了个人似的，之前见她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瞻前顾后的模样，此时的她，像是变身成女主角，丝毫没有之前的怯懦，浑身散发着自信的魅力。看着她那神气十足的表情，苏久察恍惚间又想那时的小女孩。

炎热的夏日午后，街角的小公园里，一个十几岁左右的小男孩戴着面具，一下两下的荡着秋千，趁其他孩子都回家歇凉，他才放心的出来玩会儿。

和他有同样打算的还有另一个小女孩，来的稍晚一些，她没想到即使是这样偏僻的时段，公园里的秋千也已经有人在摇了，本打算悄悄离开，却折回家翻出上去春游时买的卡通面具，戴上又跑来这里。

知了烦躁不安的叫着，到处都是热浪滚滚，小女孩站在男孩面前为他挡了灼热的太阳光。

小男孩微微抬头，顶着一张凶狠吓人的魔怪面具，望着女孩身后的某一处光，眼睛刺的酸痛。

见男孩并没有驱赶她的意思，便径直在另一个秋千上轻轻坐下。

“你不怕我？”男孩停在原地，透过两个相对的面具，看见一双清澈透明的眸子。

“不怕，就像有的人带墨镜，有人戴口罩一样，你只是带了个面具而已。”小女孩一字一句的答道。

面具而已，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男孩郁结于心的痛楚，刻意遮掩的方式，也许在她眼里就只是嚼泡泡糖那样平常。

“哥哥，你为什么戴面具呢？”女孩闪着好奇的眼睛。

“因为不喜欢自己的长相”，不，是厌恶，为什么生来是一副女孩面相，随着自己渐渐长大，因为性别产生的误会，越发当成奇耻大辱一般。

“我妈妈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嫌弃！”小女孩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那种猎奇变态的眼神，又如何做到不嫌弃呢，小男孩屈辱地攥紧了拳头。

“你又为什么戴面具？”男孩反问。

“为了公平，这样我们谁都不认识谁了。”小女孩若有所思地荡了一下秋千，她本以为的世界都是公平的。

“那好，我们以后就是互相不认识的朋友了。”小男孩欣欣然。

不认识的朋友，两个人默念了一遍，因为矛盾拗口的称呼，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不远处，胖胖壮壮的三个大年级的学生，因为网吧今日修整关门，无聊至极，他们觉得这样漫长的下午，应该找点乐子来刺激下无聊的大脑，却发现公园里两个戴面具小鬼。

“喂！你们两个过来！”其中之一染了几缕黄毛的少年朝他们两人喊道，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靠声音锁定他们两人。

小男孩和小女孩一愣，只觉三人来者不善，并没有移动脚步。

“听说有小朋友来这里玩，丢了限量版口琴，你们两个大中午来这里，还鬼鬼祟祟地戴面具，肯定和你们脱不了干系！”另一黄毛说道，俨然一副警察的语气。

“我们没拿！”小女孩喊道，她从来不怕这些以大欺小的大孩子。

“居然还敢顶嘴，把面具摘掉，我倒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三人组里带头的大个子不依不饶用傲慢的口气说道。

小男孩手颤的厉害，面具下的脸色惨白，他记得他们，刚搬来这里时，他试图想多认识一些新朋友，却因为他粉面朱唇男生女相被他们三人嘲弄，“走开！我们才不和不男不女的妖怪一起玩！”、“弟弟，你长得这么好看，让哥哥亲口好吗？”……小男孩手脚冰凉，屈辱感渐渐把他包围起来。

黄毛听大个子发话，像收到指令一样，顿时底气十足，伸手便去抓他们两人的面具，丝毫不在意会不会碰伤他们的脸。

小女孩本能的抓起小男孩的手，却感到他异常的冰冷和颤抖。正准备逃走，两三步就被黄毛抓了回来，毕竟他们体形不足黄毛的一半，

黄毛像拎两条鱼一样，一手一个，牢牢箍住他们两个，示意大个子摘他们面具。

就在大个子朝小男孩面具伸手的瞬间，小女孩突然挣脱，把面具摘下来，径直朝大个子砸过去，反手抓起黄毛的胳膊拼命咬了下去……

黄毛不知生变，只觉胳膊上疼的筋肉分离一般，两手一松，疼得蜷成虾球状。

小女孩瞅准时机，抓紧男孩的胳膊，带他快速逃脱，灵巧地从健身器材旁钻过去，飞快地消失在绿化带附近。

三个组摆着笨拙的身体追到马路边，便寻不见他们身影，大个子狠狠地一跺脚，又是一顿酸麻，龇牙咧嘴跳着脚走了。

两个小小只躲在灌木丛朝外看，被他们滑稽的动作逗笑了。

“我们赢了！”小女孩觉得这也是一场胜利，得意的双手捧脸，笑成一朵太阳花。

男孩看着小女孩神气的样子，舒心的笑了起来，不经意间，面具滑落，露出一副娇美俊逸容颜。

“原来哥哥长得这么好看，就像雪兔。”小女孩惊叹道，在她目前认知范围内，百变小樱里雪兔最好看，长大就想嫁给他。

“好看有什么用？”小男孩反问，面具下因思绪波动涨红了粉面桃腮，心里暗暗忖度，她知不知道动画片里雪兔是女孩吗？

“好看的话，以后哥哥就算在人群里，我也会一眼就找到的，就像星星那么耀眼！”小女孩开心的答道。

真的吗？我真的那么耀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