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烂会死一次，却不该是在这里。

成月心神震荡，胸口剧烈起伏，脸上仍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是她连累了顾星烂，一切都是因为她，这样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不断加深。她想流泪，想愤怒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草木无情，何况是集天地灵气于一体的神物九华莲，她越是想要发泄越会发现自己的心中空空如也一点情绪也无。

堕妖小白见她茫然痛苦的模样哈哈大笑，仿佛痛快至极，他单手拎起顾星烂的尸骸高举到她面前，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心痛，想杀了我？”

成月牙齿渗出鲜血，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可她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此刻她越是痛苦这妖就越是得意，她偏不遂他愿，装作怕死的模样大声道：“救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求你放了我吧！”一面说一面用手指去探袖中的传音海螺。

小白并未发现她的小动作，他到底与成月也不过泛泛见过两面，一下子就被她的演技骗了。

他扔下尸骸冷笑道：“江寻月，这么多年你一点也没变。”

这是第二个将成月叫做江寻月的，成月勾住海螺的手指微微一滞，又做惊恐状道：“我、我不是江寻月，你抓错人了，冤枉啊！”

小白狞笑着以尖爪抵住她喉管，“你以为换了躯壳就能骗过我？一百三十年前你如何背信弃义杀掉岸姊，我一日都不曾忘，七百八十八根刺魂钉本该将你魂飞魄散，若不是白枕溪那废物多事，你以为你能活着在这儿跟我装疯卖傻？”

他越说越激动，泄愤般一掌打在顾星烂的尸骸上，他的胸腹瞬间塌陷下去。成月当即尖叫出声：“不！”

却是这一声暴露了她的心，小白眯了眯眼，随手试探般又给了那残缺不全的尸身一掌。这回成月没有再叫出声，小白挑衅：“叫啊，怎么不叫了？”

成月此时已经摸到了那枚海螺，万不能被发现，“我就是害怕，你放了我吧，我真的不是什么江寻月。”

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她松手将海螺丢入血池，修仙者对于与己相通之物往往有所感应，若是毁坏感应则更强烈。

按顾辞的速度，不消多久便能赶到。

小白得了乐趣，又开始摧残那尸骸，成月别过脸不忍去看。

片刻后小白收手忽然对她说：“这一百三年我勤修不缀全为今日，你以为我会让你跑么？”他拿出一枚海螺，正是成月的那枚。

他为神族时修为就已是顶尖，后为青梅竹马的爱人白岸堕妖，一百多年的时间修为更精进一步，连妖帝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成月这点小小的把戏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反倒惹怒了他。

只见血池翻涌，无数血手伸出，有女人的手也有老人的手，甚至有孩童的手。成月惊恐万分，可被烛龙筋绑着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血手攀上她的腿。

这满池的血手仿佛是地狱怨魂，牢牢地抓着成月的腿纷纷想要往上爬，而被其抓过的地方都成了焦黑一片。

看着成月奋力挣扎惊呼，小白脸上的笑更加恣意嚣张，“这血池集万人精魂炼成，乃是专为你准备的，魔君可喜欢？”

“不要！放开我！救……呃——”

一只指甲长如匕首的血手爬到她心口处，轻轻一握就剜出了她的心脏——一颗玲珑剔透，宛若水晶的心脏。那并不是真的心脏，而是九华无心莲灵气之精粹。

神族纯澈干净的灵气对妖物是大补，血池中的血手瞬间沸腾起来，打头阵的那只手很快被撕碎蚕食，几番争斗下来又有数只血手被撕裂。

小白微笑看着奄奄一息的成月：“如何，这滋味儿可好受？你当初便是如此杀害了岸姊，任我如何乞求你都无动于衷。你这样的魔头为何能逍遥至今，而我的岸姊却……”

往事仿佛历历在目，他哽咽片刻接着道：“只因白枕溪一力保你，神界竟真放过了你，何其不公！我不服！不服！”

他说得正动情，凭空出现一柄蓝色冰剑毫不客气地直朝他命门袭去，小白未加提防反应却极快，侧身躲过冰剑后召出灵器迎击。

“铮”的一声，洞顶的人面鸟妖忽然躁动起来，一道青光闪过，宵晖现身接住冰剑，法诀催动用力向空中斩击，洞顶瞬间破开，天光大亮，人面鸟被日光一照纷纷惊慌逃窜。

小白看清来人冷笑一声，道声：“你也得死！”双目凶光毕现，招式变化掺杂咒诀瞬间出手，这招当真是凶险诡谲至极。

宵晖微微蹙眉，他因担心成月，出招虽快却没有多大威力，意在吓退敌人，而方才此妖出手本事并不在他之下，他不得不敛起心神专心接招。

只见宵晖左手解咒，右手拆招，干脆漂亮的化解了他的攻势，借着小白出招的间隙反手一招“燕子衔泥”刺向他肋下。

小白向后一仰避开要害，却露出更多破绽，宵晖再行出手，瞄准他灵海所在，长剑转刺为斩眼看就要命中。小白手在地上一撑，空中一个腾转，身形如鬼魅般竟然瞬间就到了宵晖身后。

这一着，宵晖反倒是变为被动的一方，他执剑挡下自身后的致命一击，两人左手同时出掌竞力。

片刻间已经过百余招，两人势均力敌谁也不落下风。可宵晖心系成月，只想速战速决，出招便愈加狠厉已全然不是太清的剑法。

小白看出他无心久战，偏偏与他缠斗，也不出杀招只不时卖个破绽引他上钩，待宵晖出手他便拉开距离。

正在两人斗得难分难解之时，洞顶突然涌进数道剑气，原来是修拙带着弟子们赶到。

修拙也不废话，与宵晖交换眼神后叫声：“起阵！”弟子们立刻摆开剑阵。

场面反转，小白纵是法术高强可寡不敌众，况且这些弟子皆是太清这一辈最为出色的弟子。初时他尚能勉力迎击，可渐渐落了下风，只好且战且退。

修拙不愧剑术宗师者，出招看似随心随意，每一式却都有泰山将崩、江河倒倾之势。比之宵晖剑法清灵俊秀之精妙，修拙的剑法则是浑然天成，大道无形。

十来招后小白已然撑不住，他先与宵晖斗法已经耗费许多灵力，又对上剑法更精湛的修拙，根本抵挡不住。

他退至墙边，口中迅速起诀，作势要逃。宵晖早早料着，当下长剑插入地面，数道符咒从剑身沿着地面裂痕如触手般包围住小白，转眼间便形成了一座灵光牢笼。

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小白反倒放声大笑，笑声尖利刺耳。弟子们立即摆出战斗姿势，怎料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

修拙隔空点住他的哑穴，笑声终于是停止了。宵晖转身去救成月，忽然道：“不好！”

话音刚落，刚刚一直平静的血池突然掀起巨浪，修拙大喊道：“结界！”率先起了防御结界，弟子们大多没见过这场面，惊慌片刻后才纷纷施展结界。

血手被结界挡在外，眼下修拙等人算是暂时安全了，可也被困在了这里。

小白趁乱脱身，大笑道：“你们都去死。”便消失不见。

而宵晖刚刚为救成月，离血池最近，眼下不见他二人，白时寒深恐他二人出事向修拙道：“师父，师叔和成师妹还在外面，我们得去就他们！”

修拙沉吟道：“以你师叔的本事，这血手奈何不了他，我们当务之急是先出去。时寒你五感敏锐，去看看可有其他出路。”

“可是……”白时寒还想再说，被修拙一个眼神吓了回去，“是，弟子领命。”

血池边一个半圆的发光罩子罩住了宵晖和成月，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宵晖掌心输送进成月身体，九华莲在宵晖体内养了一百余年，是以灵气亦有相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