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里。

头发花白的龙神取出一瓶殷红的小药丸来，倒出一粒，向冰河道：“拿一碗泉水来。”

冰河立即取了一碗海底泉水，龙神将这珍珠大小的丸药放入水中化开，泉水成了银红色，泛着浅浅的光泽。冰河立即把百里汐言扶起来，撬开他的嘴巴，把药水一点点喂了进去。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百里汐言脸上泛起了血色，脸色终于红润起来。

“毒解了。”龙神摸了摸百里汐言的脉，“只是外伤未愈，需要休养。就在龙宫里休息吧。冰河，叫下人把两间宫殿打扫出来。”又转向阿九道：“此番相繇走脱，连累了你们，真是罪过。我们一定等这位公子的病大好了，再护送你们上岸。”阿九向龙神行了一个大礼：“大恩不言谢，待他日修成了九尾天狐，南海若有用到我凤长歌的地方，我定然在所不辞！”龙神道：“冰河，扶她起来。老夫与你的先祖涂山璃是至交，本应相助。”

“？”阿九一下子蒙了。“我不是青丘族长的孩子，我是白狐族里的平民百姓。”她很诚实的说。

“你们青丘白狐这一族，往上追溯个几万年，都是她的后人。”

“可我没有氏，我只有姓，而且姓的是凤啊！”

“你家中可有凤血碧玉箫？”

“咦？您怎么知道？”小狐仙一脸茫然。

“……”这姑娘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她刚在海上用了箫么？冰河心下疑惑。

“当年凤凰在涂山璃生辰宴上送了她一支凤血箫，以赞扬她追随娲皇的碧血丹心－－老夫亲眼所见。”龙神捻着胡子，“老夫下海之后倒是再也没有和她聚过，听说后来她把箫传给了她的小女儿，这可能也是你姓凤的原因。”

“但是我的母亲是从蓬莱嫁过来的赤狐族－－我就算真是天狐后人，血脉也不纯。＂阿九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耳朵尖、爪子尖和尾巴尖是淡淡的绯色，而并非通体雪白。冰河侍立在旁依旧不发一言，心里却如此思忖着。

－－这个少年显然对来自陆地的小狐狸很好奇。

“你确实是九尾天狐的后人，你的天狐血脉，在你进门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龙神捻着胡子，“涂山氏当年也只是涂山的一只小灵狐慢慢修炼成神兽的，所以你就算不是纯血后人又怎样？”

“啊？！”阿九惊呼，“书上说她是天生神兽！”

“非也。女娲娘娘先前的那只九尾狐才是天生神兽。＂龙神道：“但那位九尾夫人自恃血脉高贵，又受女娲青睐，便得意忘形，荼毒众生，女娲大怒，贬去其神兽血脉，割了八尾，成了一只凡狐落下凡间。”

“哦。”阿九心中一喜：如此说来，修成九尾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

其实九尾狐在狐狸们的认知里不过是他们的图腾和历史故事罢了，因为没有人见过九尾天狐，除非算上他们的祭坛上的神像。

但这是阿九的毕生梦想，她一直坚信自己可以成为第二只九尾天狐，即使连当今的青丘族长涂山月的修为也一直停留在八尾上，再进一步便难如登天，她也没有气馁过。

“……”龙神端详了阿九一会儿，忽然道：“你为何不在青丘待着，跑出来做甚？”

阿九答道：“我们青丘的规定，每只成年狐狸通过上庠的考核之后都要出来游学。＂

＂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出来的么？”龙神问道，随即换了一副教导的口气，“年轻人要有目标。”

“我当然有啦！”谈到自己的梦想，阿九来了精神：“我要成为狐族史上第二只九尾天狐！”

“……”龙神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这小狐狸，野心不小。但是这几乎不可能。”

“我知道！但我不想放弃……”“有些事情不是你一腔热血就能做到的。”龙神道，眼中带了探究之情：＂你们历代族长中有好几位都修到了八尾，但没有一位修成九尾登上神位，你们狐族这么多年就没好奇过是因为什么吗？”

“……不是心境不够高吗？”阿九疑惑地问。

“你什么都不知道？”龙神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你们的祖先没有告诉你们当年的事？”

“？？？什么当年的事？”

龙神看着阿九一脸蒙圈的样子，心下叹气。

涂山璃啊涂山璃，你这个拧巴的性子真是……

“龙神大人，到底是什么事情啊？”小狐仙着急地问。

“我只能告诉你，要想修成九尾，必须先见到你的先祖涂山璃。她就在涂山隐居……你游历的时候去那看看吧。”

“当然要去，涂山是我们族的祖籍之地，族里有规定子弟游学时一定要去涂山祭拜的……等等，我们先祖在凡间？！”阿九终于发现了重点：“她……她自己写的书上说她在青丘之国的运转步入正轨之后就回天上去了呀！她不是神吗？！”

“她是神。”龙神淡淡道，“其他事情等你找到她之后再亲口问她吧。”

冰河回来禀告：“父亲，宫殿已经准备好了。”

“怎么这么久？”龙神责备道。

“方才海巫医来了一趟，拿了三枝龙血草，说是扶桑送的。我刚把他送出门。”

“这还差不多。”

“冰河殿下，扶桑是谁呀？”阿九问。百里汐言没事了，她看冰河也愈发顺眼了起来。

“是鲛人的皇帝，鲛人管他们的皇帝叫海皇。”冰河道。“凤姑娘，快去休息吧，我已安排了下人给你引路。这位百里公子，待会有人来安顿他。”

“好的，谢谢你。”阿九冲他灿烂的一笑，“今日多有得罪，实是奴家关心则乱，还请殿下不要往心里去。”小狐仙因为好友得救心情大好，也发现自己之前的言语动作有些无状，便对冰河有几分歉意，于是一双清亮明净的眼睛弯弯地带着笑，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样子。

“……”冰河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冰川融化般有所松动，只是说：“无事。姑娘请吧。”

阿九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简单洗漱了一下，枕着安神香渐渐入睡了。

等下人把阿九和仍在昏迷的百里汐言都送到安排好的宫殿里后，冰河向父亲告退，回到了自己的宫殿里。

就寝前，他脑海中忽然闪现阿九如花般的笑靥，叹了口气。

青丘狐狸果然名不虚传，真是魅惑天成啊。

另外一边，龙神陷入沉思。

棋差一招……即使自己已然很衰老也该亲自去会那相繇。当年奉娲皇之命下界，先助炎黄，后辅帝禹，最终受禹所托来此镇守海藏看住相繇时，昊天上帝赐了一道天雷给龙族，说是若哪天相繇出海，可以此雷灭之。没想到真有相繇逃出海藏的一天，而且冰河这小崽子还真用了……也罢，毕竟他也不知道当年的那些事儿……唉，天命如此？

冰河还是太嫩了，该磨炼磨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