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为太过悲伤,太过愤怒,说出来的话都前言不搭后语。
在场立刻就有人说道:“谁说没有得罪过,前段时间郡宁侯夫人不是和佑安郡主在宴会上……”
“胡说八道!”卫长安立刻看向声音的来源,但是那道声音湮没在人群之中,根本分辨不出是谁说的。
但是经这人这么一说,众人都想起来了皇长孙周岁宴上,郡宁侯夫人和佑安郡主针锋相对的一幕。
这下子,更让人觉得是卫长安是为了私怨而杀郡宁侯了。
卫长宁皱眉,手指蜷缩渐渐握成拳,他紧蹙起的眉头,眼底的焦急一览无余。他站出来,说道:“事发突然,镇南王世子他没有杀人,请郡宁侯世子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查出事情真相的。”
“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情,长宁贤侄还是不要帮镇南世子辩解了。”德王冷哼一声,早在卫长宁三人过来的时候,他就用严厉的眼神把卫祁叫了回来。
这种时候,如果不落井下石,以后还真没这个机会了。
景王也来了一句,“这镇南世子性格本就冲动易怒,现在众人亲眼所见他杀人,长宁贤侄还是不要包庇他为好。”
卫长宁进退两难,替卫长安说了话,便是包庇卫长安,不替卫长安,卫长安肯定会被众人口诛笔伐。
沈智紧张的把卫长安护在身后,时刻注意着盛惊华的动向。
眼见众人渐渐都在说,即使再怎么有口角,也不该上升到杀人上。
卫长安瞥了地上那把沾血的长剑一眼,随后就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一片清明和沉着。
顺民帝惊怒不已,本来就压积的怒气瞬间喷薄而出,“无需多言!来人啊,把镇南王世子关如天牢!秋后问斩!”
此言一出,有人惊骇,有人窃喜,有人感叹,更多的人是幸灾乐祸。
镇南王府本来就在不尴不尬的位置,却又深受皇恩,让多少权贵世家眼红嫉妒。
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很多人都趁机煽风点火。
卫长安被御林军压着带走,魏禹知身为御林军统领,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他本是冷厉坚毅的脸庞,在转身押送卫长安离开的时候,忽的面如死灰,护甲下的胸膛剧烈起伏,尤其是触及到卫长安身上那一大片比衣衫颜色更深的血迹时,眼角发酸。
卫长宁愣在原地,想去追,却迈不动步子。
顺民帝一句话,就已经判了卫长安死刑,有一股无言的绝望和悲凉蔓延在卫长宁心中,他隐忍着,唇角发白,脸色难看,就连辛滂给他使眼色叫他向皇帝谢罪,他也惘若未闻。
顺民帝今日的好心情完全被搅得一团糟,好好的赏梅宴也变成了一桩杀人案。
而卫长安,直接被关入死牢,换上囚犯的粗布衣服,派重兵把守,没有皇帝的圣旨或是口谕根本见不到他。
秋后问斩,如今已是深秋,卫长安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而景兮来长溪这段时间,卫长宁一直在寻找证据,来证明卫长安的清白。
卫保儿听到这里,胸口发闷,眼前一黑,竟是一时气急攻心吐了血,浓稠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滴落而下。
“郡主!”
“保儿!”
卫保儿神情恍惚,她的长安啊,取名为长安,希望能一世长安的弟弟啊,竟然被关入天牢,判了死刑。
卫保儿一吐血,周围人都急得发慌,景画忙掏了帕子替她擦去唇边污血,卫保儿只觉得凉意源源不断的涌上来,四肢百骸都仿佛浸在冷水中一般冰凉,脚底的血液一下子全涌上了头顶,刹那间,天旋地转,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张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眼前却发黑,头晕目眩,她也看见她眼前的卫容几人一直张张合合的嘴,可是耳朵一阵嗡鸣,什么都听不到,她急得,甚至开始冒虚汗。
卫容一见她已经情绪失控,忙伸手点在她的睡穴上,卫保儿一下子软倒在卫容怀里,沉沉的闭着眼睛。
卫容积蓄的暴风雨,终于爆发出来,原本冷峻到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戾气,此刻他那双星眸中,布满凌厉和悲愤,白皙修长的手背,因为用力而凸起青筋,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烧,烧的他心中如同刀刻一般绞痛。
这段时间,那些一起堆积在他心中每一件事情,都犹如给了卫容一个爆发口,司徒子和偷偷跟上来,姜丹青要置他于死地,找人侮辱卫保儿,最后姜丹青还逃跑了……而卫长安的消息,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止是让卫保儿无法接受,卫容也难以置信。
若是长溪的事情再不解决,等回到帝都……便只能看到卫长安的牌位了。
卫容将卫保儿放置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对众人说道:“走吧,我们先出去,郡主现在情绪控制不住,让她多休息一会。”
他的步伐有些急,背影带着无言的孤寂。
“世子现在如何了,有没有打探出世子在牢中的消息。”卫容一直脸色不好的沉默,陆涯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卫保儿现在在他面前,目前为止,人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可是卫长安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城里。
完全没有他的半点消息,陆涯很怀疑,卫长安会不会在牢里受刑。
景兮道:“小公子派人去打探天牢的消息,可是进都不能进去,连魏统领都只能在牢门外头远远的看世子一眼,如今没了皇上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天牢半步。”
她赶来长溪的时候,小公子就在想办法进天牢见卫长安一面,了解当日的情况。
现在暂时不知情况如何,只待飞鸽传书了。逸云yiyuz
卫保儿气急攻心一时昏厥,现在只能看听卫容的命令行事了。
登时陆涯等人都齐齐看着卫容。
卫容皱眉道:“召集人手,去剿灭清风寨,明日就启程回帝都,一定要赶在世子问斩之前回去。”
卫容当即就做了决定,立刻灭了清风寨,回帝都。
至于姜丹青……卫容眸中闪过不明意味的暗芒,深不见底的星眸沉沉湛湛,心中有千万般不甘,也不得不暂时放过姜丹青。
有卫长安的命在帝都吊着,他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也必须离开长溪了。
他卫容侧眸,看向里屋的方向,就算卫保儿清醒过来,也会赞同他这个想法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带着陆涯几人出去了。
刚出房门往前走了几步,胸口就一阵发疼,踉跄几步,手扶上朱红色的栏杆旁的柱子,微微弯着腰,不过瞬间,他脸色就完全苍白,眉宇轻蹙,胸口剧烈起伏。
陆涯忙上前查看卫容的情况,卫容摆手,停顿了一会儿,半垂着头,在陆涯等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抬手,抹去了唇边渗下来的血丝。
老大夫说过……他这个伤,情绪不能有较大的波动,否则本就气血两虚,因为情绪起伏大,就更痊愈了。
这两日他的情绪的确变化的过多。
眼见卫容扶着柱子的手指渐渐泛白,指骨凸的厉害,陆涯既然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四爷,你没事吧?”
卫容停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恢复了清冷的模样,只不过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拽着袖口,“无碍,走吧。”
说完,他就迈着步子往前走。
后院中,已经全是镇南王府的暗卫了,连那些跟着陈云震贪污受贿的衙役和师爷,都被卫容派人看管起来了。
在此之前,孟添鸠早就派人马传信回了帝都,告知皇帝长溪县令与清风寨土匪勾结一事,也说了县令身死一事。
只要这个消息一到帝都,顺民帝应该会立刻指派一个新的县令下来长溪。
按理来说,卫容应该等新县令过来后才能离开,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要回帝都。
所以只能让孟添鸠先带着刑部的人守在此处,而卫容先回帝都。
孟添鸠一听说是镇南王世子出了事,马不停蹄的召集人手过来。
清风寨的头子翟驷早就被他们抓起来了,现在的清风寨群龙无首,定能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攻下。
卫容将所有事宜都给孟添鸠交代清楚了,然后二人联合着梅愁直接带人去清风寨剿匪。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大街上,长溪的百姓都看见这支官兵往清风山的方向而去,纷纷在讨论这次这个少年钦差到底能不能剿灭清风寨。
孟添鸠早就盘查过了,虽然翟驷一直不吭声,但是其他三个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把什么都说了。
清风寨不过是一群有勇无谋的草寇,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他们的寨主翟驷。
他聪明又懂世故,所以在姜丹青找上他的时候,一口就答应了。
毕竟姜丹青是长溪姜氏的掌门,是第一首富,能与她合作,就等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而且那个时候,还有长溪的一县之长陈云震和他们一起做贩卖人口的事情。
当初的姜琬其实就是被清风寨的土匪给掳走的,他们不知道这就是姜丹青要寻的姜琬,直接就把人卖到了青楼,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帝都的青楼里。
而姜丹青也没有想到姜琬是被清风寨的人套麻袋卖了。
唯一让卫容担心的便是幻蛊一事。
陆渊到现在还在昏迷之中,如果他和卫保儿离开了长溪,那么可能再也找不到幻蛊的解药了,陆渊也会因此丧命。
卫容慎重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剿匪,回帝都。
但是在出发之前,他去寻了阿欢。
卫长安要救,陆渊也要救。
阿欢本来就还沉浸在震惊的思绪里,陡然听说卫容来了,立刻手脚麻利的从床上下来,请了卫容进来。
卫容眉目间带着的严肃和疲倦让阿欢有些诧异。
吃不准卫容到底来做什么,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不敢吊儿郎当。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卫容同他一起坐在矮榻上,他脸上带着不常见到的忧思,“卫长安有难,我明日就启程赶回去。”
卫容话还未说完,阿欢就惊愕的站了起来,他的神色里带着不敢置信,瞳仁颤动,“你,你说什么!卫长安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