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宁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背后已经布满了汗水,本是深秋寒冷的天,却让他莫名觉得燥热,方才在御书房,他最后一句话也算是放手一搏了。
若是皇帝不在乎伏龙卫的兵权,或者是不容镇南王府挑衅皇权,那么卫长宁一定会以冒犯天子之罪被收监。
而御书房内,顺民帝将朱毫搭在砚台上,揉了揉眉心,问着辛滂:“你说说这卫长宁,朕不知道是该说他没心机,还是该说他愚蠢,他也不想想,若是卫长安死了,那么世子之位就会落到他头上,镇南王府就是他的了,整个镇南王府都要由他做主。如今他拼死拼活的来救卫长安,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后悔。”
也就是皇帝才敢把这种事情当做家常便饭一样说出来,他是坐惯了高位,所以看什么都是带着不太好的想法去看。
他底下的儿子,就算是真心实意想要来孝顺他这个父亲,顺民帝也会斟酌许久这个儿子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是不是想要争宠。
辛滂毕恭毕敬的垂着头,嘴上附和着皇帝的话:“皇上说的没错。”
可是他心里头已经在想了:镇南王府要的可是您这张皇位,一个区区的世子之位人家哪里稀罕啊。
卫长宁走出外院,远远的看见卫岚云和笛娜公主在前头与他迎面走来。
他的脚步下意识一顿,就想掉头就走。
可是卫岚云已经看见了卫长宁甚至还唤了他一声,“这不是长宁吗?长宁今日怎么来宫里了,是为了长安的事吗?”
卫长宁屈手行礼,“见过安乐公主。”
卫岚云笑的温婉,“本宫是你的堂姐,长宁何须多礼。”
卫长宁不为所动,“礼不可废。”
“这不是杀人凶手的弟弟吗?”与卫岚云并肩而行的笛娜公主突然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她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卫长宁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卫长宁。
一听到杀人凶手四个人,卫长宁的目光陡然就变了,他抬头,目光如冬日寒冰一般凌冽,看着笛娜公主,“笛娜公主慎言,事情还未水落石出。”
卫岚云也装模作样的拦着笛娜公主,“笛娜公主切莫再说了,镇南世子并非有意伤人的。”
卫长宁握着拳头,镇南世子根本没有伤人!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都没有!
这两个女人分明就是来看镇南王府笑话的!
“长宁府上还有要事处理,恕长宁先行告退。”卫长宁敛目,心情越来越沉重,他往旁边一退,垂手,“安乐公主先请。”
卫岚云轻轻一笑,神情算得上是温婉可人,可是眼中带着轻蔑,从卫长宁面前走过去。
待卫岚云与笛娜公主走远了,也依稀有几句碎言碎语传入卫长宁耳中,“你说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笑话,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镇南世子平日里那么嚣张,如今也算是苍天有眼。”
卫长宁咬牙,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且让这些无知的人多活几天,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去郡宁侯府。
除了吊唁,卫长宁还想找盛惊华好好谈谈这次的事情。
纵然现在盛惊华当镇南王府是仇人,但是想要查清真相,就必须从郡宁侯府入手。
另一边,在天牢之中。
御林军统领一离开,就有人私自对卫长安用刑。
卫长安如今身为阶下囚,穿着囚衣,头发散乱,但是那种高贵的气质并未随着打扮而下降,他与这阴暗渗人的牢房透着格格不入的气息。
他盘腿坐在牢中,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想要陷害他?他到底做了谁的替罪羔羊?
卫长安手指捻着膝盖上的粗布,唇角紧紧抿着,他还未有什么思绪,就有几个狱卒打开牢门进来了。
他立刻警惕的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站着得几个脸色不善的狱卒,戒备的问道:“你们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天牢!”
带头的那名红帽狱卒冷冷一笑,“既然镇南王世子知道这是天牢,那就不必需要小人解释了,镇南世子以为,进了这里还想出去吗?”
卫长安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那些狱卒纷纷从身后掏出刑具。
“镇南世子还是好好享受享受这些刑罚吧,然后招出你到底是怎么杀害郡宁侯的!”
卫长宁眯眼看这群人,冷斥道:“放肆!你们这是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样做!”
那个红帽狱卒立刻冷冷笑道:“您还当您手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有皇上庇护的镇南王府的世子啊,您现在不过是我们手中的玩物而已!想出去?做梦吧!”
红帽狱卒连续强调了两次卫长安出不去这句话,卫长安立刻警觉的说道:“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女娲书库nebkku
直觉告诉他,这些狱卒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敢在天牢重地里滥用私刑,屈打成招,简直是无法想象!这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
除非是有人在暗中吩咐他们……卫长安下意识认为绝不是盛惊华做的,因为盛惊华虽是有时候让他很厌烦,但是盛惊华风骨朗朗,一身正气,绝不可能会想出这种法子让他认罪。
卫长安皱着眉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现在是在这群狱卒的地盘……
红帽狱卒阴笑一声,“这就不牢世子爷操心了。”
他趾高气扬的走到卫长安面前,卫长安眼神里露出几分薄怒。
他不可能坐以待毙,让这群人就这样毫无缘由的给他用刑。
卫长安刚动一下,很快从红帽狱卒后面就涌上好几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狱卒扑过来紧紧的锁住卫长安的四肢,他直接被扑倒在地上,然后被强行拖起来,红帽狱卒立刻示意这几人动手,卫长安觉得某处穴道被人一点,瞬间就浑身疼痛难当,他被狱卒绑到刑架上,用铁链子铐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腕。
卫长宁剧烈的挣扎着,声音中带着愤怒,“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
他还未经过三堂会审,这些人到底手被谁收买了,敢在天牢里动用私刑!
“事到如今,世子爷还是别反抗为好。”红帽狱卒笑了笑,突然就将手中握着的的竹签扎入卫长安的手指甲内,然后再狠狠拔出。
十指连心,痛感袭上心头,瞬间,卫长安的手指就冒出血珠,他疼的直打哆嗦,生生忍住了到达喉咙口的痛呼。
下一刻,又有一根竹签插入他的手指里头,卫长安整个背部都被汗水浸湿,脸色发白。
“哼,倒是个硬骨头!”红帽狱卒似乎还没有尽兴,他一定要听卫长安叫出来才甘心,见卫长安白着一张脸,却死死咬着牙不吭声,忽的将竹签往卫长安的脸上戳,在即将戳到卫长安的面颊时,突然就被身边的人拦住了,“季鲁,上头吩咐过了,不要做的太明显。”
名叫季鲁的红帽狱卒停了手,愤恨的看着卫长安,随后又将竹签转而插入他手指甲里。
卫长安全身都在打着战栗,脚镣和手镣被他拉扯的哗啦作响。汗珠从他额头滚落,额角和手背凸起的青筋十分可怕,因为疼痛使得青筋暴起充血,连脖子根都充血肿了。
十个手指全部被折磨了一遍,季鲁提了一桶红艳艳的水上来,重重的放在地上,几片水花,落在地上,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还夹杂着不知名的气味,这些气味是从水里散发出来的。
季鲁掐着卫长安的脖子,轻蔑的扫了一眼卫长安鲜血淋漓的手,“听说世子爷还是武状元,这双手也是握剑耍刀的,啧啧,看来以后,世子爷再也耍不了了。”
一阵阵窒息感涌上卫长安的头顶,他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喉管被季鲁掐住,身心俱疲,四肢百骸都浸透着痛楚。
下一刻,季鲁就用命令身后的两人抬起水桶,而他自己抓着卫长安的手指狠狠地埋入手中,辛辣味直冲卫长安的面门。
“这辣椒水,想必世子爷没有尝过吧。”季鲁笑着,死死捏住卫长安的手腕,不让卫长安蜷起手指。
卫长安的十个手指仿佛是被刀割,被火烧一样,痛彻心扉,他终是忍不住,叫出了声,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让他难以忍受。
见卫长安喊出声,季鲁笑了,笑的嚣张至极,越来越大声。
卫长安雪白的囚衣上,遍布着点点鲜血,此时的卫长安已经快要完完全全的失去意识,脑海里一片空白,恨不得就这样死去,不受这些折磨。
一轮刑罚过后,季鲁手一拍,立刻就有人拿着干净帕子上来,季鲁拿过帕子擦了擦手,脸上带着傲然和不可一世的神情。
“把镇南世子带下去,好好的清理清理。”
“是。”
卫长安已经昏厥过去了,他被拖着下去了,清理干净了那一身狼狈,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套新的囚衣,发丝也被重新用发带束起,除去手指红肿不堪,根本看不出来,卫长安受过莫大的折磨。
“头儿,咱们这样对镇南世子,若是被发现了,会不会被皇上……”一旁的小狱卒凑上来和季鲁说道,他没说完,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季鲁立刻就反手一个巴掌打过去,“你是在咒我死?!”
“小人不敢。”被打的那个狱卒立刻捂着脸唯唯诺诺的往后退,试图离开季鲁阴森的视线。
季鲁冷哼一声,似是在自言自语,“上头已经吩咐下来要好好伺候镇南世子,既然收了好处,自然要好好的办事。”
卫长宁从皇宫出来之后,就直接和陆洗一起去了郡宁侯府。
如今郡宁侯府一片缟素,很多世家都纷纷去吊唁。
卫长宁去郡宁侯府吊唁的时候,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甚至当场就有人对他发难。
“这不是镇南王府的小公子吗?”首当其冲的就是景王世子卫麟,他正好吊唁完准备回府,“居然还厚着脸皮来这里添堵,镇南世子这个杀人犯还未处决,镇南小公子是想来郡宁侯府闹事吗?”
卫长宁对于卫麟的嘲讽并不在意,他只在意一件事,就是找到证据,揪出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