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能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久远的噩梦,在梦里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副空洞洞的骨架,他一边惊诧于自己身上的血和肉怎么全没了,一边忍受着别人对他躲避唯恐不及的冷漠。
苏醒过来的刘大能首先看了看自己的躯干四肢,觉得没啥毛病后,就又看到了躺在他身边的蓝月牙和于二水,脑子里哗啦一声响,猛然想到那天荒漠中热辣辣的日头。
阿兰直愣愣地看着刘大能,脸上流露出不知是惊喜还是惊讶的表情,一时竟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干什么。
扎里木是一个比较深沉的老人,对于刘大能的死而复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表情流露,脸上只是平平淡淡的冷漠,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里装满了浓浓的苦闷与忧愁。
“有水吗?”
刘大能的一句话打破了沉寂。
“有……有”
阿兰如梦初醒,听到死而复生的人的这个简单的要求,她立刻跑回屋里,不一会工夫就提着半桶水出来,放在刘大能面前。
刘大能给蓝月牙和于二水灌足了水,这才自己举起桶来如牛般狂饮,直将桶里的最后一滴水喝干净。
“有吃的吗?”
刘大能喝饱了水,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有……有”
阿兰奔回屋里,不一会儿就拿了三张烙饼出来,递给了刘大能。
刘大能吃饱后,伸了个懒腰,就见蓝月牙和于二水悠悠转醒,两张脸上都呈现出了同一种表情懵逼。
扎里木用眼神示意阿兰再回屋里取些吃的来,阿兰会意,果然又取了些吃的来。
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了,扎里木老人这才开口道:“你们吃完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刘大能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这么着急地下逐客令,好像他们是瘟神,随时都会使这片草场遭受灭顶之灾。
阿兰悄悄地拉了拉她爹的衣襟,但扎里木老爹不为所动,依旧表现出这里不欢迎他们的架势。
于二水吃饱喝足了,身上有了力气了,见扎里木老爹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来气,忍不住卷起袖管就要上前理论理论,他实在忍受不了一个老头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刘大能及时地阻止了他的满腔热血。
蓝月牙坐在那里一直保持沉默,她在扎里木老爹的脸上看到了一层厚厚的苦闷,她就知道这个老头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不方便说出来而已。
“阿爹,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让我们去哪里呢?说不定我们刚离开这里就遇上野狼猛虎把我们吃了,你是往绝路上逼我们啊”
蓝月牙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扎里木老爹脸上的肌肉微微抖了一下,但瞬间恢复如常。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们死在荒漠里好了,至少还能保留一具全尸”
扎里木老爹还是默默无言,无动于衷。
蓝月牙不再说什么了,站起身,道:“既然老爹这么狠心,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认命了,走吧!”
刘大能和于二水也相继起身准备离开。
三人刚走出两步远,只听身后的阿兰声嘶力竭地道:“爹,你一辈子没有做过一件让人不开心的事,你今天让他们走就是往死路上逼他们,你于心何忍?你如果非要他们走的话,我也跟他们一块走了算了,从此你就没女儿了”
扎里木老爹鼻子动了动,道:“阿兰,你……”
阿兰情绪有些激动,接着又道:“你不就是怕鬼王么,你不就是怕连累他们三人无故送命么,但是我觉得人多力量大,我们未必斗不过鬼王”
扎里木老爹被阿兰说中了他的心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阿兰,你太幼稚了”
刘大能三人听说是因为什么鬼王的缘故才赶他们走,脚步一时滞了下来。
听这个老头口里叫这个女孩“阿兰”,刘大能就知道这女孩的名字唤作阿兰,于是道:“阿兰妹子说的没错,人多力量大,柴多火焰高,什么鬼王不鬼王的,我们照样把他打得稀巴烂”
扎里木老爹又叹了口气,这才颤颤巍巍地走回到屋里。
阿兰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对着刘大能等人道:“你们可以留下来了,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对付鬼王”
于二水忍不住问道:“鬼王是什么玩意儿?是鬼吗?”
阿兰笑了笑,道:“鬼王不是个玩意儿,也不是鬼,而是一个人,一个比鬼还厉害的人”
于二水道:“操,在这个世间上,我还没有见过比鬼还厉害的人,我倒是真想见识见识这样的人”
阿兰又笑了笑,道:“至今没有人见过鬼王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只是在大漠上一直流传着他的各种传说”
于二水低头不语,愈发对鬼王充满了好奇。
晚饭过后,刘大能从阿兰的嘴里得知,他们原本是从青海那边迁徙过来的游牧名族,三年前她的娘死于草场上爆发的一次瘟疫,在那次瘟疫中,同时死去的还有她家的两百多头羊,她和爹爹扎里木以及哥哥扎里水幸免于难。
两年前,这片草场突然来了一群神秘的人,个个戴着恐怖至极的青铜面具,骑着同样戴着恐怖至极青铜面具的马匹,这些人自称是鬼王的手下,专门来这里收取保护费。在整个大漠上,只有按时缴纳鬼王的保护费才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不然的话,赶尽杀绝。
扎里水年轻火气比较旺,见这些人如此蛮横无理,觉得自己也并不是吃素长大的,就将平日里的火气又调高了一档,拿了根木棍就要比划比划,没想到没蹦跶一个回合就被一个壮汉踹翻在地,又被马踩了一脚,扎里水疼的呼爹喊娘,这下彻底老实了。
扎里木老爹虽然不清楚这些人的来路,但是他一生胆小怕事乐善好施,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缴纳了所谓的保护费。
自此以后,这些人每隔一个月就来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收取的费用高,扎里木老爹觉得再也撑不下去了,准备趁夜间悄悄地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