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郭大头和他的手下对牛家庄大开杀戒的时候，刘大能等人正躲在牛老大的暗室里，与其说是躲，还不如说是被牛老大囚禁在暗室里，这也因缘际会躲过了一场杀戮。

刘大能从暗室里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原本热闹非凡的牛家庄再也不热闹了，很多人都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遍地的血污，伴随着黏腻恶臭的味道。

牛老大已将那些尸体或埋或烧或扔到山里喂狼，总之都处理干净了，然而地上的那层血迹却是入土三分，明艳艳地呈现在哪里，除之不掉，一群绿头苍蝇在空气里嘤嘤嗡嗡地乱飞，就像是逢年过节满地疯跑的小孩。

在那令人发呕的臭味以及遍地血污的冲击下，刘大能感觉自己脑袋里那层类似猪油的东西正一点点地散去。

他的所有记忆开始千呼万唤始出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萎靡浑噩的状态其实是牛老大做了手脚，只是他现在还想不到这狗日的卑鄙无耻的小人到底在哪里对他们做的手脚。

刘大能猛然想到那天夜晚在暗室里看到麻袋里装着的那五个女孩，心里不由一颤，他知道她们早已被牛老大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了燕老六。

这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

正当他左一个王八蛋右一个王八蛋骂得畅酣淋漓的时候，就听到背后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刘大能返头，就看见牛老大嬉皮笑脸地冲他打招呼。

“怎么样？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吧？”

看到这个人，刘大能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最好一拳将他那两颗丑陋不堪的门牙打掉，再把他的鼻子打歪……

“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吧，你为什么对我的敌意如此深重？哦，我想起来了，我们初次见面是有点小争执，我早就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你不会小肚鸡肠到对这种小事都耿耿于怀吧？”

刘大能真觉得牛老大就是一个不要脸的人，对于这种不要脸的人，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于是扭头就走。

背后传来牛老大略带沧桑的声音：“你就不想问问这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吗？”

刘大能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牛老大仰天长叹了一声，边哭边笑道：“都特么去阴间享福去了，把老子一个人留在这冷清清的人世间遍尝凄凉，老子心里的委屈跟谁去说呢？”

刘大能心里猛地一沉：“你是说他们都死了？”

牛老大道：“对，都死了，就剩下了我，你说讽刺不讽刺？”

“他们是怎么死的？怎么一下子能死这么多人？”

牛老大忽然咬了咬牙，撸起了袖管，道：“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

刘大能见牛老大想动粗，就道：“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牛老大一边跺脚一边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几个狗日的招惹了鬼王的人，我当初就不应该收留你们，我早就料到你们并不是特么什么省油的灯，果不其然，鬼王找上门了，直接将我牛家庄老少七十二人斩于刀下，这笔血债，你能偿还得起吗？”

刘大能知道郭大头并没有死，而且这一切都是拜他所为，他真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他，他明明知道那种货色留在这个世间上就是个祸害，但是他不够心狠手辣，所以他当时只寄希望于郭大头永远找不到他们。

“这一切都是鬼王的手下郭大头所为吧？”

牛老大翻着怪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刘大能道：“这笔血债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提着郭大头的狗头来祭奠你牛家庄的老少七十二人”

牛老大忽然像听到了这个世间上最为好听的笑话一样，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已，待他笑够了，才道：“就凭你？给郭大头塞牙缝都不够量，我要是信了你，我就是天底下最傻逼的人”

刘大能道：“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

牛老大将撸起的袖子慢慢放下来，道：“牛家庄的血债也不用你来偿还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旷野的风吹得人眼睛有些瑟瑟生疼，黄沙弥漫中林林总总有几十个坟堆，没有立碑，每个坟头上都插着一根棍子，或粗或细，或长或短。

牛老大在那些坟堆前停下了脚步，道：“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吗？”

刘大能道：“我特么上哪知道去？”

牛老大看着那些黄土垒就的坟堆就像是看着一个个亲人，他缓缓道：“这里一共是七十二处坟，牛家庄死了的七十二人就埋在这里”

刘大能恍然顿悟，忍不住走上前去在每一个坟头恭恭敬敬磕了三头。

秋分萧瑟中，荒草萋萋，若是在江南，肯定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

漠北的天空整日阴沉沉的，刘大能的心里也阴沉沉的，看着眼前因己而死的七十二位无辜之人的坟茔，本想大哭一场。

然而当他看到身边泰然若之的牛老大时，他忍住了大哭一场的冲动，心里想，这狗日的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牛家庄的每个人他都熟悉无比，这七十二人虽非他的至亲至爱，但作为领导，怎么能对他下属的死如此无动于衷呢？

牛老大看出了刘大能眼中的困惑与不解，道：“你狗日的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不过我这个人有仇必报有恩未必会报，他们的仇我已经报了”

刘大能道：“你把郭大头杀了？”

牛老大极阴险地笑了笑，道：“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他呢？只不过是让他缺了一条腿、一条胳膊和一只耳朵而已，他的后半生已经完了，注定是生不如死，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

刘大能道：“你这个人特么的真阴险，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肚子里的坏水比阴沟里的都多，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凭借着怎样的信念一直做坏人的？”

听了刘大能的话，牛老大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道：“你知道我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刘大能当然不知道。

“是曹阿瞒！”

刘大能道：“你说实话，前段时间我们记忆力一直恍恍惚惚，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牛老大也不避讳，道：“对，我是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

刘大能道：“我敢打赌，你这样的人一定不得好死！”

牛老大哈哈大笑，道：“我敢打赌，我一定活的比你长！”

然后二人在空旷的坟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