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另一条路下了山,途中她隐约听到了官兵的声音,侧眼望去,一面高高举起的旗帜在月夜中时隐时现。
旗帜上的字也跟着月色忽隐忽现。
顾怀恩和林素娥看到满身是血的弟弟和弟妹时两人都吓坏了,着墨玉立即去请郎中,然后围着唐晏宁不停的嘘寒问暖。
从她们得知弟妹失踪的那一刻,两人的心便一直提着,先不说对方是丞相府的千金,出了什么事儿人家怪罪下来她们承担不起,单看弟弟对弟妹宠溺的神情也知道,有多重视这个媳妇。
幸好幸好,两人虽然受了伤,还是平安的回来了。
顾怀生先把她送到了房间,然后才回堂屋对着兄嫂解释了一番。
他只说是白羽山的土匪看中了晏宁的美貌将人掳走,所幸他们当时在望月酒楼,请锦娘帮助才及时把人带回,期间波折凶险都是一笔带过。
饶是如此二人听完依旧冷汗涔涔,手脚冰凉。
白羽山的那帮土匪虽没有惊动官府围剿但在这一片也算有名的,他们是不杀人放火,但却掠财劫色,比杀人还让人不耻。
尤其是良家女子,遭她们毒手的不在少数,幸好弟妹平安回来了,不然他们得自责而死。
双儿早已备好热水汤浴,伺候小姐洗漱。
看着小姐雪白肌肤上的几处清淤,还有一双伤痕累累的双手,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落。
“小姐,对不起,是双儿没用,没能护住您。”
唐晏宁坐在浴桶里,一双手已经被处理过,包扎的像个粽子,厚重严实。
看着眼泪从她一出现就掉个没完的双儿,安慰道:“好啦,别哭了,你又没有武功如何能和匪人争斗,不要自责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再说这手已经上了玉颜膏,很快就会愈合的,又不是什么重大伤口,快别哭了,在哭眼睛肿了就不漂亮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嫁人。”
双儿打了泡沫继续搓洗着小姐的绸缎般的秀发,破涕为笑道:“不漂亮就不漂亮,双儿本就不打算嫁人。”
她要一辈子伺候小姐。
唐晏宁无奈的笑了笑,又说了好几个笑话双儿才止住了决堤的眼泪,服侍她穿衣。
她本以为经历一下午的惊心动魄她会睡不着,没想到还未等到堂屋里的夫君回来她就陷入了深沉的梦里,一夜好眠。
第二日醒来,身边依旧空空如也,被衾冰凉。
不知为何,今日她竟觉得有些失落。
依稀还记得昨夜温暖舒适的怀抱,还有久久缭绕在鼻尖的墨香,让人安稳舒心。
又躺回被窝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她终于起身,撩开了床帐。
入目便是一身靛蓝锦衣的俊雅男子,闲适的坐在桌前,随意的翻着手里的书,晨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片时光静好。
“醒了?昨夜可有做噩梦?”
男子声音温润如玉,见她起身,缓缓的走过来。
唐晏宁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楞,然后便化为了和风惠畅,摇了摇头,“你今天没出去吗?”
顾怀生坐在床沿,伸手帮她把垂在耳侧的秀发别了过去,“我上次跟你说过,最近我没什么事儿,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陪你。”
唐晏宁微微一笑,“好”。
两人起身洗漱之后去了堂屋。
林素娥今儿一大早起来就吩咐芬兰准备些丰盛的早餐给弟妹压压惊。
瞅着一桌子的美食佳肴,唐晏宁也没再推辞,吃了个肚腹圆满才停筷。
玉颜膏不愧是生肌祛疤的良药,才仅仅一夜,她的掌心已经结痂,早上双儿没有给她包裹成笨重的粽子手,而是换了薄薄的纱布缠绕,好方便她拿筷吃饭。
早饭散去,唐晏宁约顾怀生去了书房。
她缓缓的倒了一杯茶,雾气袅袅,眯眼打量着对面的夫君,递了过去,“先生,瞒我瞒的够紧呀。”
她的一句“先生”叫的顾怀生接茶杯的手顿了一瞬,随即便恢复如常,稳稳的接过茶杯,神色波澜不惊,道:“何时发现的?”
唐晏宁又为自己添了一杯,神色复杂的盯着眼前的人,“昨夜你及时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间。”
“哦……,”顾怀生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奇道:“那一瞬间有什么特别的吗?”
唐晏宁垂下了眼睫,望着杯中清绿的茶水,笑道,“有,那一瞬间你的眼神像极了他。”
上次她差点被温子谦玷污的时候,是先生及时出现救了她,当时也是月夜。
先生虽然带着面具看不出神情,但是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神以及一瞬间泄露出的杀意和昨日突然出现的怀生不谋而合。
顾怀生乜眼看着她,“仅凭一个眼神你就断定了?”
唐晏宁摇头,“不,不仅是眼神,还有声音。”
“声音?”
顾怀生眉头略皱,回想自己是祁山居士时用的声音。
唐晏宁抿唇一笑,“先生大概不记得了,当时你帮我穿衣宽慰我的时候,用的是现在的声音。”
虽然只有短短两句,但是那声音温柔的仿佛一片羽毛,轻轻的落在了她的心上,让她至今为止都忘不了。
当时顾怀生见她衣衫凌乱,一副绝望的神情,心里莫名其妙泛着疼,只想把她拥到怀里好好的宽慰,没想到一时不察竟然用了原声。
顾怀生挑眉,没想到她心思如此敏捷细腻。
嘴角噙着一抹玩味,他道:“既然用的是原声,那你我已经成亲月余,为何现在才敢断定?”
提到为何现在才确定,唐晏宁的脸颊爬上了一丝薄红,隐在茶杯飘出的雾气中,轻声道:“你我虽已成亲月余,但是……但是我们从未,从未……,所以我从不曾听你用如此语气说话。”
顾怀生当时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安抚轻哄,像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低语呢喃。
他们虽成亲月余,却并未圆房,再说他一向守礼,就算言语偶尔调侃了她一下,动作却始终没僭越半分,声音一直都是温润如玉,清脆爽朗,她如何能听到他那种温柔到极致的低语。
虽然在第一次听到他声音时她觉得有点像,但是细想一遍过后,她仍是给否决了。
那时,她不知道他有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