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二日(1 / 1)卷烟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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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景象,非常有意思。

南城楼上,巨大的木制扩音前,熟悉的貂毛斗篷罩在瘦弱的人形上,寒风阵阵往上打,那斗篷上的貂毛,也顺着风向往一边倒。

楼下,剑拔弩张。

几乎所有人都目眦欲裂地声讨着她。

只待进攻的号令。

有意思的是,这所谓的所有人,目测过去,大约只有昨日的二分之一。

或者,应该说是,非常惋惜。

昨夜三更之后,平南军哨兵发现城楼烽烟,火速传信,全营霎时知晓了城内瘟疫的消息。

一个时辰之后,营中陆续有人倒下,没一会儿工夫,便口吐白沫,不治而亡。

这一倒,共去了约一万一千的兵士。

还有三多千人,正卧帐而息,苦苦挣扎。

这场意外自然被归咎于城中瘟疫。所有人忙到天亮,看着自己同营甚至同帐的兄弟倒下,慌乱,惋惜,再到愤怒,憎恨,所有人几乎是没有时间思考地,只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破晓时,不知谁拔刀指天,高呼了一声,“杀啊!为兄弟报仇!”像是点燃了众兵情绪的引线,起先小范围地三五和声,然后数百和声,兩息之间,便全情激愤,所有人口中高喊“杀!”,空中响彻短促而起伏的抽刀之声。

黑压压的平南军,不顾一切朝南城门冲去

“现在通报洛河瘟疫情况。”

城楼上,扩音器里有一道冷静清晰的声音传来。

先头的人抬头看见楼上全无守卫,那个昨天还摇摇晃晃的郡主,此刻正精神抖擞地孑然立在那锥形物件之后。

姜玲珑自然不知道昨夜平南军发生了何事。

她还奇怪,怎么一晚过去,这些士兵少了这么多,怕不是有诈。

可有诈也没别的法子。

现在洛河城,校尉以上,只剩她一人撑着。

内战哪有抗疫重要。

“韩胄!”她眯眼,发现人不在阵前,又往后寻,才发现有人殿后,打马而来。

姜玲珑此刻的声音虽不像男子那般浑厚如钟,且戴着面罩,却仍字字清晰有力,音沉而澈。

与昨日状态,迥然不同。

“就说这娘们有诈!他娘的,还给爷装病!”

底下骂声四起。

韩胄手持长刀,来到阵前。

“韶华郡主!”韩胄也气得眼中布满血丝,但为了平南军和王爷的体面,好歹还算克制,“你可知我营中昨夜死伤近半?!战鼓未击,军阵未列,却偏偏半夜下毒偷袭!同时谷悍子民,你如何下得了歹手!”

古时打仗兩军列阵,击战鼓,吹战号,才可出击。是为军将之风,尊重敌手,才算光明磊落。

何况他们昨日不过才说了,只是要见王上,与之交谈后才好定夺。

这女子怎就这般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我半夜忙着城中戒严和病防宣传,哪有空来给你们下毒。”

姜玲珑算是听明白了个大概。

“谁知你是否佯称!”韩胄并不服气。

“军中死伤也是大事。”姜玲珑一人在上,听他口气,不像是死遁之后去别处偷袭。要不然,韩胄不会说出类似佯称,这般惹人联想的话。

“韩校尉!”姜玲珑不作解释,直接与其对话,“我城中瘟疫尚不得病灶病因。目前只知,感染者在初期五至七日内没有明显症状,病发前一日眼周发青,嘴唇干裂有缺水燥热疲乏之症。发病时会先自行昏厥一刻,其后转醒,伴有高烧,无力等症状。病发三日之后便会死亡,死后尸体由内至外迅速腐烂,若果剖尸,会发现其身五脏皆空。”

她说完望他,“你的人当夜过世,怎么都怪不到我的头上。”

这一个疾病从感染到病发的全过程,是她和禾悠然参照陈恪的起居录和他死后的仵作格录,再加邝毓同张启明的发病时间以及自己看过的尸体,综合倒推出来的。

楼下韩胄拢眉,末了仰头直视,“郡主一家之言,可有证据!”

姜玲珑快气笑了。

“校尉啊。这是会传染,会死人的瘟疫。”她正色,“尸体都留不得,何来证据。”

“如若不然,叫本将如何信你!”

“你们王爷呢?”她不回反问。“不是要见王上?瘟疫这么大的事,不需要亲眼确认王上安危?”

“王爷身有要务,命我等今日确认。”

“有何要务,比谷悍平王的安危更重要的?”姜玲珑讥笑,“他不戍边也要挥军北上,如今,倒有要务了?”

赵翀的要务,姜玲珑能猜到一二。

晋绥必定有了动静。

云锦同陆涛的认罪状以及陆涛存下的经年书信密函,恐怕已经在王都像纸片一样漫天飞得家家户户,人手一张。

太后式微,赵翀必然要趁此机会将玉玺拿到手。

一旦错过,晋绥那里便只能凭司秦只手遮天了。

赵翀这一动,自然有了另一个好消息。

说明司贤目前无恙。

“韩校尉,你们今天入不入城,伐不伐本宫,都不重要。你方才也听了,此症从感染,到身死,不过十天。平南军大抵就是等上十日,我也就去了。”

“但洛河封了城,在疫情控制住之前,本宫断不能也不会再开城门。”

“城内炭火,粮食也无法照常与诸位供应。”

“还望诸位有所准备。”

说完姜玲珑深深叹了口气,缓了缓气息。

她连着昨晚、今晨刚停了药,虽然气色正逐步恢复,但话说急了,还是会有些喘。

原本示弱是她料定陆林推她之事有所蹊跷,禾悠然便给她用了药,虽存着体力,但会削弱气色,皮相看上去形容枯槁,也会影响一些精力,让人白日需要不时午睡来养精蓄锐。总得来说不伤身,且对她坐月子没甚影响。

她就是想看看自己弱着身子,对方还会不会下第二次手。

接着她在与司贤的交谈中发现了赵莳曦的秘密。

而后在确认陈恪尸首不仅被人下毒,并且具有细菌性传播能力时,再一次想到了赵莳曦。

她为什么来的洛河?

若当真是冲她而来,一早就可以下手。

因为她会武功啊。

那时自己不经常与司峥一起,司峥的暗卫保护不到她,邝毓又在兵营,赵莳曦有大把机会。

可她没有动手。

为什么?

于是姜玲珑又去查了陈恪履历。

他在洛河任职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前,他是正三品迦叶寺守,也是远阁王府写入官史的客卿。

二十二年前,正是洛依依出事那年。

洛依依失踪后的第三天,他便以体弱虑竭为由,主动恳请下放至洛河,当个从四品的副都尉。

洛依依失踪的第三天,也是谷悍夺嫡之争的落幕,新王的开元之日。远玨王登基,改元为慧安,王号为念。陈恪伺机请命。

在当年的故事里。陈恪定然知道些什么。

赵莳曦,是冲他去的。

再用如此卑劣的方法,要她不得好死。

可她现在是曦妃,是司家的人。

姜玲珑不可能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拿她出来祭旗。

司家的人,不能有污点。

她在去望无事宫的路上本想着,若是赵莳曦识相交出解药保了洛河太平,她便将此事压下后议。

如若这般,就要想好之后怎么安顿他们母子,怎么和司秦解释整件事。

就这么一打眼的想法,她倏然意识到,赵莳曦身边还有一个司晃。

那个看似乖巧,笑容阴森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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