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选一家久违的火锅店,店在老街巷子里。第一次吃,因为工作转正请同事便去了这家。进突然有些想念这家的味道。
林一飞到时已经快七点,余晖远远看着他走进店里,招呼他坐下。他满头大汗,余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桌上刚点冰镇酸角汁递给他,林一飞一饮而尽。
缓过神来对余晖说,“下午坐车来省城,确实不方便。看来需要搞辆车。”
余晖招呼店员拿菜单点菜,问林一飞,“想吃什么呀?”。
林一飞说,“点你喜欢的,今天你辞职了我不是来陪你的吗,自然是你想吃什么点什么?老邻居我奉陪到底”
余晖低头开始看菜单,林一飞又说,“点喜欢的,点贵的,今天我买单哈。”
余晖听他这样一说,本想调侃他一下的,话都嘴边,仔细想想不对,又憋回去。人家的好心,又怎能当做驴肝肺呢。
林一飞第一次在余晖心里有了邻居大哥的样子。想到此处,不觉打了个寒颤。想多了,想多了。
一桌子的菜,荤的素的小吃冷饮,一并上齐。看着五颜六色的菜品,看着对面的林一飞,望着周围热火朝天吃火锅的人。生活,这才算是烟火生活吧。有笑有闹,有朋友有真情,有沸腾的美食有碰杯的佳酒。置身其中,烦恼琐事变得无足轻重,唯有眼前的这一切,才是真实的,才是值得在乎的。
“我们喝点酒吧,”余晖望着林一飞。
林一飞点头同意,说“早想领教一下你的酒量。”
余晖只是笑,不做声,点了梅子酒。
红红火火一锅煮好后,余晖先吃了一轮,好久没觉得如此饿,从精神到胃,都饿极了。像灾荒年里,半年没吃肉的样子。余晖太知道自己,只是需要填满空空的心。离开工作,想要新的开始,必然需要清零,清零大概清得太狠,余晖觉得寡得心慌。
都来不及招呼林一飞,自顾自吃得满头大汗。
余晖举杯,先干了一杯。梅子酒是好喝的,只是后劲大。可是在畅饮的当下,谁会想那么多。痛快淋漓千金不换呀。
接着林一飞和余晖碰杯,“祝你脱离苦海,辞职快乐!”
哈哈大笑,笑出声。
余晖把酒给林一飞倒上,第一次发现倒入杯中的酒声如此悦耳。这几年,从来没有哪餐酒是心甘情愿喝下去的,喝了那么多,得到的仅仅是可以糊口的工资。得不偿失。然而陷于当中是时,几人又能清醒自持,几人又能认清现状。工作和爱情,何尝不是一回事。
一杯接着一杯,两个喝了七八杯。余晖依然没尽兴,又叫了啤酒。余晖从来没把啤酒当回事,在她的认识里,啤酒是不会醉人的。估计是因为喝了白的又喝啤酒,有些上头。出火锅店时,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
走出巷子打车,经过了面包店。余晖突发奇想,推开林一飞的,大步走进去。各种面包依次拿一个,付钱提货,一气呵成,买了一大堆,提也提不动,林一飞赶紧上前接过来。
摇摇晃晃,终于走出巷子。
一上车,余晖像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只要她敢问,林一飞都敢回答,司机在前座不停偷笑。
总算下车。
林一飞以为下车尴尬便会结束,送她到住所就解放。没想到,下车只是开始。下车走了几步,余晖便不走了。一屁股坐在路边花台旁。嘴里嘟囔着,加班太累太累了,走不动走不动,今天我就在这里睡觉。
林一飞一听头都大了,原来酒喝都会抽风,只是风向不一样而已。
拉了拉余晖的手臂,“地上太凉,走,起来,回去休息了。”
余晖直直摇头,并用手拍拍旁边的地面,对林一飞说,“坐下,你也坐下,这里可以看路灯,看远处高架的灯,看对面楼房的灯光,快坐下。”
林一飞是拒绝的,全身每个细胞都是拒绝的。他自以为是懂余晖的,倔强又勥。看眼前的她,又是陌生的。她还是邻居家那位嘴上从来不告饶的女娃娃吗。
见林一飞没有坐下,余晖再次拍拍地面,让他坐下。
林一飞依然稳起不动。
余晖继续要他坐下,林一飞依然不动。
无奈,余晖抓住林一飞的手,一拉,林一飞规规矩矩地坐下来。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竟然不觉得自己傻,再看看边上的余晖,抱着膝盖,久久望着天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看到外星人了。
余晖说,“好久没有这样喝过酒了。今天才知道,喝酒原来可以这么快乐呀?”
林一飞问她,“之前不快乐吗?”
余晖摇头。
余晖指着对面的楼房,“你看,他们的窗户好大,落地窗,窗帘上全是月亮和星星。你说会不会他们有两种窗帘,白天挂一种——蓝天白云,晚上挂一种——星星月亮?”
余晖又指着另外一家,说“你看。这家的小娃娃摇头晃头,大概在跳舞吧。”
林一飞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一个窗户,一个家庭,一个故事,大概是夜晚灯光的加持,这种氛围越发浓郁和动人。以前的自己,从来没有静下来看看这些世间的温馨时刻。总在赶路,总在奔波。在北京,拼命工作,拼命攒钱,只想早上买上二居室,成家生小孩。赶路太快,总是忽略两旁的风景。要不是和徐依依分手,这会保不准还在哪个格子间加着班呢。回家后,虽然脚步缓慢下来,一心只搭着美食上,又开始另外一轮的赶路,忽略了沿路的桃红柳绿。想来余晖是个心细的人,只是这份工作不太适合她,耗尽她的心力。辞职,说不准还真是一件好事呢?新的开始,新的一切。
突然余晖把林一飞身边的面包袋子全抓在怀里,紧紧抱住,“这些都是我的,全是我的,一个都不分给你。”
林一飞忍不住笑了,原来她醉酒时还是这么护食,“是你的,都是你的。”
余晖抱紧紧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这笑微微泛着幸福,满足有安稳。林一飞忍不住细细盯着看,从未如此仔细看过余晖。她一直都是毛丫头的样子。此时才发现,她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眼睛好大好大,这个时候眼光依然水水的,里面像是有一湾清泉,月光刚好撒在上面。
余晖转头问林一飞,“我要回去了,我住哪里呀?”
林一飞一下缓过神来,扶起余晖,一手抓住余晖,一手提着面包,余晖不走直线,形前行,两人走了好久好久才到余晖住处。
把她扶到沙发上,躺好。
林一飞出门在楼下找了家酒店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