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静子蹲在屋檐下,余晖看着除了心疼,别无他法,一点忙都忙不上。
走进饭厅,张林申刚放下碗筷和林一飞说笑着,不晓得林一飞又说什么了,逗得他大笑起来,甚至都在抱着肚子笑。
看着他的背,他都不知道这双肩即将承担起什么?余晖不忍心,又不得不去告诉他。这个世界如有神力,那该多好,这样可以去帮助多少绝望的心,无助的的心,无力的心。他们才幸福这么短的时间,老天总是不公平的,像瞎了眼一样。
余晖整理一下情绪,擦干泪痕,走进去。步子重得像穿的铁鞋子,准确说像穿了铅鞋子。
余晖轻轻拍拍张林申的肩膀说:“小静子在后面,她叫我叫你过去,她找你有事。”
张林申一听就着急了,起身一个箭步跑进后院。
张林申见小静子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她听见脚步身,知道是他来了,挤干眼泪抬起头,可泪痕是挤不掉的。一见他,眼泪更是落个不停。
张林申一把抱住她,抚摸着她的肩背,“没事的,没事的,不是都有我吗?我在呀。”
拥抱是有温度的吧,更是能够融化结冰的心底的泪海,小静子哭得快窒息。
余晖在边上看着,心抽着抽着痛,林一飞看情况,猜测肯定是不好的事情,很不好的事情。作为旁观者,依然觉得心碎。
好长好长时间以后,像经历整整一个世纪。小静子才平复下来情绪:“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说,我不敢给你说,又不能不给你说。我好难啊,好怕你伤心呀。”
张林申也哭了:“你这个样子,我才伤心,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怎么帮助你,我好着急呀。你有我呀,什么都不要怕。”
小静子又哭泣,又哭了好久好久,抱张林申越抱越紧。
时间像是过去半个世纪那么久远,那么长,这半个世纪全是战火连天,全是四处硝烟,没有一处安稳,哭声喊声枪声炮声,不停传来。
小静子说:“我生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
站边上的余晖,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起来。
张林申安慰小静子:“不怕的,有病就有医生啊。治疗就是了。”
小静子接着说:“是甲状腺癌,恶性肿瘤。”
一阵灰暗的情绪,突然,突然笼罩着张林申,他的里里外外。
他手在抖,但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紧紧抱着小静子:“都检查了吧?确定了吗?”
小静子点头说:“确定了,前天做了穿刺,今天下午去拿的报告?”
张林申:“没事的没事的。不担心不害怕。我在的。医生怎么说?”
小静子哽咽地说:“医生说尽管手术,尽快和家属沟通好,手术结果出来,才能完全确诊。最坏的结果,就是癌细胞已经转移。”
“那我们就最快手术吧,最快多久,明早我们去医院,没事的,没事的。”
余晖知道,这个时候张林申的心比谁都要混乱,可是没办法啊,他必须稳住,小静子情绪已经失控了。
小静子说:“我不是怕动手术,我也不怕死,我就是怕你伤心,怕你难过。我怕……”张林申打断她的话,“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人的渺小可以超出想象,人的无力也是。
余晖和林一飞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边上,看着他们两个,无能为力。只能陪着哭,一起哭。
小静子的手术安排在下周一,早上第一台手术。小静子家人,张林申和父母,余晖和林一飞都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手术预估是8个小时,所有的人都在门口等着,不敢走开。吃不下饭,喝不下水。张林申全程低着头,不出声。他是一个无比内敛的人,这个时候得有多难捱。大家都不敢打扰他,任他吧,他怎样舒适怎样好。
手术快到一半时,医生出来,让家属签字,说情况很不好。之前预估的只需要半切的,现在可能需要全切。医生猜测另外一半甲状腺已经侵害到淋巴了。小静子的爸爸手抖到签不了字,最后还是妈妈签的。
张林申依然没说一句话,全程沉默。
手术又加长了2个小时。
什么是最难熬的时间?那一定是手术室门口等待的时间。一秒长过一天一年一生,而你又必须熬过这一天一年一生。上天一分钟都不愿给个打折,是好多就是好多。
临近天黑,终于听到医生喊病人的名字,小静子被推出来。麻醉还没醒,她还昏睡着,正做着一场没梦的梦。
主刀医生说:“庆幸啊。癌细胞和淋巴只隔着一层薄膜,没有转移。今晚好好照顾她,动了那么大的手术,今晚是最关键的一晚。”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小静子被推进病房,好久好久才醒过来。还是迷糊的,看见她醒过来,张林申才缓过一口气说:“我去买点水。”
病房里早备好这些了。余晖知道,他要出去释放一下,于是给林一飞一个眼神,示意跟着出去。
跟着到了花园里,张林申蹲在花台旁,失声痛哭起来。压抑了太久,绷劲的神经,突然可以暂时松懈一秒。隔着几十米,林一飞也被那种悲伤的情绪感染,眼泪狂飙。不去打扰他,就远远的看着他,让他放松一下吧。
晚上余晖准备陪小静子一会再离开。谁知道麻药一过,小静子胃痛,痛得她几乎窒息过去,家人吓得半死。医生来了,赶紧取下镇痛泵。有些病人就是对镇痛泵过敏,引起胃不适。可是不用镇痛泵,十几厘米的伤口多痛啊。
她的父母满脸的忧伤,不知如何描写。张林申脸上挂满心疼,又无可奈何。
小静子不停地说:“要被整死了,要被整死了,没毁在这个手术上,要毁在这个胃痛上。”
护士来插尿管,她因为紧张,怎么都插不进去,心疼死人啊。反反复复,次数越多,病人越受折磨。
小静子稍微有些稳定了。余晖和林一飞以及张林申父母离开了,病房人多,空气也不好。
这是一个难捱的夜,不知道他们怎么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