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巨富之家,巨懒之人(1 / 1)许棒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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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当然紧紧跟在覃木匠身后,背上提着他目前这个年纪能够背动的那些工具。最前方那个季府管事的仍然在喋喋不休地低声讲述着这府内的一应规矩,从李当然一行人走进季府大门到现在快要到了后院这么一长段距离,管事所说的规矩,还没有出现过重复。

李当然看着覃木匠那张木然的脸,想着自己这个便宜表叔又要听一次这繁复的规矩,实在是有些可怜。

这一段路程,除了让李当然感慨这巨富之家的规矩之繁杂闻所未闻,也感叹着这季府之大。他不禁想起前世去过的某个园林景点,也是巨富之家遗留下来的大宅,也是这般弯弯绕绕走了好久还没走去他们应该到的地方。

等到了该到的地方,李当然才发现,为了自己这些人做木工活计的声音不会干扰到府中的其他人,季府专门空出了一间巨大的屋子,让他们在这屋子里行事。

走进去以后,看着一盏一盏用来照明的灯火为了防火,都盖上了很贵的琉璃罩子。而一盏琉璃灯在这禄州城的要价,最低也是十两银子——不算太贵,也就是覃木匠这般的家庭算上生病这种意外情况下,整整半年的开销用度。而整个屋子里,为了能让覃木匠等人安心工作,两面大墙上挂满了这种琉璃灯盏。

李当然粗略地数了数,大约有两百盏左右。

有钱人家做事,就是这么不拘小节。

管事将他们带到这个屋子以后,只是说让他们等一等,便走出去了。

几个人便坐在那一堆珍稀木材旁的空地上,打趣聊天。

覃木匠这个师弟也算是个妙人,其人姓侯,因为人有些瘦,认识的人直接喊他“侯子”,本事没多大,一张嘴皮子却是十分利索,等待管事回来的这段时间,他滔滔不绝讲了好多这些年关于他自己的往事。关键是,他说了这么多,李当然一件事情没记住……

至于他们身旁这一堆看着就很贵的木材,覃木匠说了,这里面随便掏出一根圆木,拿去市面上卖了,也够一个普通人家吃个三年五载。大多数是一些红檀香檀,也有一些年月很老的梨木与柚木。

也就是说,这个临时被空出来的屋子里,目前为止,起码有着上万两银子的价值。

李当然在心里默默抱拳:巨富之家,久仰久仰!

管事回来的时候,大约是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这一次除了他,也有几个家丁打扮的小厮跟在身后。他们为李当然几个人备好了充足的茶水和零散吃食,管事的则拿出一沓图纸交给覃木匠,说是按照上面的做就行。

覃木匠接过图纸,管事的大手一挥,几个小厮就跟着他走出屋子,为了隔音,也将房门关上了。

覃木匠研究了好一会儿手中的那些个图纸,时而皱眉时而舒展。等终于是看完了,几个人就开始正式开工。开工前,按照规矩,覃木匠和侯子从各自的工具箱子里,找出香蜡点上了,对着那些摆放整齐的木匠工具,拉上李当然一起好好拜了一拜后,就正式开工了。

整个上午,这个屋子里就只有大锯切割木材的声音,覃木匠按照图纸要求,与师弟合作,将这些珍贵木材放在锯马上,分割成了大小与厚度不等的木板,而李当然需要做的,也仅仅只是帮他们将切好的木板按照大小分类摆放。

将全部木材切割好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尤其是这些木材很贵,用大锯分割起来要尤其小心,切坏了虽然没有明说会赔,但作为一个专业的木匠,这种事情在覃木匠看来,是不可接受的。

等到了午饭时间,有小厮送来了饭菜。

李当然端着饭碗,看着那一盘一盘精致的菜色,他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又看了看自己的师叔,这些菜精致好看,色香味俱全,可是好像有些不够吃。菜有好几道,但是每一道好像刚好一人能够夹一筷子就没。但白米饭又准备了很多,甚至还给覃木匠准备了一壶没什么酒味儿的米酒。

李当然大口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心想,这难道就是富人之家的精致生活吗?

几个人算是勉强吃饱喝足以后,略作休息,又开始了伟大的锯木头事业。

等到日头落下之前,这些珍贵木材终于是变成了一块一块的木板,几个人收拾着工具,摆好,离开了季府,明日一早再来。

晚上吃完饭,覃木匠跟着他师弟出了门,拿着季府管事给的银钱,去帮他找一间便宜实惠的客店住下。帮着陈氏洗过碗的二丫搬了个小小的凳子坐在李当然身边,张大了眼看了李当然好久。

“有事就说。”李当然将整个身体平躺在椅子上。

“当然哥哥……”二丫问道,“这季府,是不是修得极好看?”

李当然笑道:“你问这做什么?”

二丫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学堂的夫子说,整个禄州城,就属季府的院子修的特别好,连城主老爷的家都不如季府来的好看。”

李当然回忆了一下白日的所见所闻,只是觉得除了前厅正堂那一段路,整个季府的确算得上花繁叶茂,珍奇树木与各种盆栽总会出现在园子里最适宜的地方,而那在林立假山与树木之中偶尔露出的亭台水榭一角则会在每个回廊转弯处刚好钻入人的眼帘。

即便是他李当然,对这些完全不懂,也会觉得整个季府,不管是假山还是人工池塘还是各种阁楼建筑的布局,都是特别的赏心悦目,贴合自然。恐怕当初季府在修建之初都花了极大的价钱请了最好的匠人,才有如今这几乎完美的格局。

他摸了摸小二丫圆圆的脑袋,细声说道:“今天忙着赶路和做活,明日抽空我帮你多看两眼,回来了就一一说给你听,如何?”

“好!”二丫欢喜地拍了下手,就提着小板凳走开了。

她跑去看一直坐在角落里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的二牛到底在做什么,结果没多久,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都笑了起来。

李当然也跟着笑,手中的蒲扇摇啊摇的,清风拂面,好不舒畅。

第二天一早,李当然便跟着覃木匠去客店找侯子汇合,一同去了季府。

今日,他们需要做的是将昨日锯好的木头刨出一个基本的形状,为了后面的榫卯做一个大致的准备,最终按照图纸的要求做出一整套卧房的家具。桌凳椅柜床台六大件,一件不少。不过图纸中,这些都是用红檀和香檀做。梨花木与柚木另有用处,据说是打算做一套方便搬动的长椅和相关配具。

中午的时候,不知道管事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今日的饭菜准备的很不错,量大,份足,味道相比昨天差了一点。但木匠也是体力活,吃饱喝足才是大事,味道什么的反而不太重要。

刚吃完饭覃木匠和侯子坐在屋外抽烟喝茶,李当然正拿着扫帚打扫着地上散落的刨花,一名侍女打扮模样可人的小姑娘看也不看门外的师兄弟直接走近了屋内。她眼神清冷,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瘦弱少年,说道:“李当然,二少爷有请。”

“我?”李当然放下扫把,指了指自己,满面疑惑。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季家二少爷……请自己?

我很出名吗?

李当然看了一眼门外正在往内探头的覃木匠,发现他的脸上也有一些茫然。李当然想了想,点了点头,“请带路。”

那侍女只是转身说了一句跟上,便踏着小碎步走了出去。

李当然跟着走出门口的时候,对着自己的师父无奈摊手,见着那侍女的身影就要踏进回廊,连忙跑了过去。

这季府后花园是真的大,李当然紧赶慢赶跟着那侍女,走了不知多少道回廊,踏过不知道几座小阁楼,等看到一方不算小的莲池的时候,也看到那座修建在池面的水榭。

侍女带他走过水上浮桥,来到水榭前,他便在外面候着等着侍女进去通报。

没用多久,侍女便穿过水榭前的层层纱幔,走了出来,看着李当然,说道:“二少爷让你一个人进去。”

“好。”李当然点头,向前走了进去。

李当然一层一层的拨开挡路的纱帐,发现这个修建在莲池上的水榭似乎比自己看到的要大的多。终于是将那些恼人的纱幔全部拂去,不再挡路,他看到了那个背对着自己躺在长椅上的人。

李当然承认,第一眼看见那个背影的时候的确是分不清,躺在那儿的是男还是女。那人身着一身轻薄的、柔纱质感的长袍,长发并没有戴冠也没有束带,就这么披在身后。那人瘦弱且腰肢纤细,并且可以透过纱袍看见他背后那若隐若现的细腻皮肤。

那人一双小腿曲了起来,侧卧躺着,纱袍遮盖不住的大腿上那细嫩的肌肤像是冬日未沾染灰尘的雪,白花花一片。一名也算好看的侍女守候在一旁,她半蹲着点燃了香炉,在那人的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后,只看到那人轻轻抬起左手,侍女便赶忙走到他的身前,将他扶着,转了一下身,仰面躺着。

侍女退后一步,对着那人施了一礼,走出了水榭。

这一刻,只剩下少年郎的李当然,看着躺在长椅上的那个季家二少爷。

李当然抖动着嘴,好几次,他都想要吐槽。他确认,躺在长椅上的那个人,的的确确是个男的。只是,这爷们儿,估计比这天下好多姑娘都要好看。

季家二少爷如同鹅蛋的脸,白里透红,一双眉毛像是风中飘荡的柳枝,那一双弯弯的、像是半月一样的眼睛时时刻刻都透着水润的光芒。他鼻梁高挺纤细,他嘴唇纤薄红润,脸颊上带着一丝如同樱桃的浅红。

如果不是喉间那十分明显的喉结以及大方裸露在外的胸膛,李当然光看着那张脸,便觉得,这一定是他来到这世上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

想到这家伙躺在长椅上,连翻身都要侍女帮忙,莫不是瘫了?

“请坐。”季家二少爷轻轻笑道,声音轻的像是那温柔的微风。

李当然看了看四周,除了那一方长椅,根本没有多余的可以坐的地方。

请坐?骗鬼呢?

李当然的嘴角不自觉地抖动,但还是保持最基本的礼节,向着季家二少爷微微躬身,问道:“不知二少爷找我有什么事?”

“你可以叫我季行宣,行走的行,宣告的宣。”季家二少爷轻笑着介绍自己,他的语速不快也不慢,“看着你还是如孩童一般的模样,原本以为你会像是其他人那般极具童真。只是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似乎在心性上要成熟许多。”

可不是么,前后穿越好几次,怎么说也算是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了……虽然这一世的自己看起来是个还未开始发育的小孩儿,怎么说也十二岁了,成熟点,正常。

李当然在心里默默吐槽,就这么站着。

季行宣好像想要翻身,试了一下,没有成功,他歉意地看着李当然:“可能要劳烦你帮我端上那茶水过来。”

李当然这时候真的觉得,这季家二少爷,是瘫了。

他看着摆放在小几上的茶壶和杯子,走了过去,倒茶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一丁点温度,问道:“茶已经凉了,不碍事?”

“这种天气,凉了的茶喝起来更舒心。”

李当然赞同点头,倒了一杯,走了两步,递给季行宣。

他两只手悬在空中,那季行宣半天不动。李当然哀叹一声——果然是瘫了!

他只能再上前一步,将杯子递到季行宣的嘴边,一点一点地喂,深怕这打小就金贵的瘫子少爷在自己手上出一丁点问题。

他李当然,现在赔不起的。

等季行宣茶喝完了,李当然又退回了原来的地方站着。

他还是想知道,这季家二公子找自己到底是干啥?自己一个小小的木匠学徒怎么会被这巨富之家的二公子所青眼有加,非要叫人带到这水榭之中看上一眼?

“二少爷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李当然再次问道。

却看着那季行宣双手撑着长椅,整个人一点点缓缓坐了起来,然后好似极其疲累一样大口喘气,半晌,才把那口气给喘匀咯。

季行宣摇头苦笑道:“就不该把焚香派遣出去,动了一下身子骨便累的不行。”

李当然却瞪大了眼,看着上半身直直立起,坐在长椅上的季行宣,问道:“你不瘫啊?”

“哦?”季行宣也疑惑地看了李当然一眼,“谁说我瘫了?”

李当然指着季行宣那瘦弱的胳膊,又指了指他的脸,“难道不是瘫了才会如此事无巨细都需要别人帮忙照顾打理?”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这般想。”季行宣摇了摇头,微笑说道:“我不是瘫了。我只是懒。我懒得动,我懒得走,我懒得做一切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不吃饭会饿,不喝水会死,我可能连吃饭喝茶都懒得去做。”

李当然听着,整个人像一尊石像,怔在那里。

这么懒?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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