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问题。”

辛夷回过头，将李当然扶了起来，慢慢说道：“练剑，天赋强，则会事半功倍。如果天赋不够，你就需要付出比别人多百倍千倍的努力，甚至有时候都不一定追的上那些天赋高过你的人。”

“那我有天赋吗？”李当然问。

辛夷摇头：“见面第一天，我就觉得你没什么练剑的天赋。”

“啊这……”李当然愣在哪里，半天才回道：“那你还一直想要教我练剑？”

“你愿意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时间用来练习剑术么？”辛夷笑着反问道。

李当然想了一下，重重地点了下头。

“那好。”辛夷欢畅地拍了下手，与李当然一起，转身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只要肯努力，就没有什么剑术是练不好的。”

回到村子里，辛夷依旧在当他的教书先生。下午日头快落下的时候，忐忑不安的村长终于是等来了一名看管辎重的千夫长，那千夫长并不是来要粮食的，只是希望村子里的渔夫们最近能多多出渔，将获得的鱼获卖给王朝军，价钱虽然比拉到镇上市面去卖要便宜一些，但胜在需要的量很大。

这反而让村长和村子里的村民松了一口大大的气。

很多这种军队，其实能给钱就已经极其难得，一切都看大营主帅的决策。

李当然将这件事说给辛夷听了后，辛夷伸出拇指，笑道：“别人我不知道，这分管沧州一地的大营主帅肯定是一个很不错的将军，禄州军这一杖难打。”

“也不一定。”李当然摇摇头，“如果这个主帅对兵士对百姓都极好，却不太会打仗，多是那种纸上谈兵，真的上了战场，胜负难说。他能赢的可能也就是手下的将军与士兵都愿意为他送命，不怕死。”

“你很了解这位主帅？”辛夷疑惑问道。

“不了解。完全不认识。”

辛夷拍着自己的额头，连连摆手，笑道，“那你说这么多作甚？”

李当然摊手耸肩，他只是隐隐觉得自己手中多了一块抱着七彩虹光且按键很多的机械器具而已。毕竟，当键盘侠，他才是专业的。

没多久，李当然便回了小院，帮李大春整理明日要用的渔具。从明天开始，村子里的渔夫们便会集结一起，一同去江面拉网打渔，除了满足整个沧州大营王朝军的需求，也是各家一同出渔能够有个照应。

辛夷今日教了整整五十个字，他按照李当然说的那方法试了试，效果不错，虽然还是有几个始终对写出正确的字有很大的困难，但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当太阳快要落下的时候，辛夷大手一挥，提前放学。这些年纪尚小的孩童们便欢呼起来，三两成群，奔出竹蓬。

等学生们几乎是全部离开，辛夷也收拾收拾打算离去，却看到学字速度最慢的那个小孩儿还留在学堂中。他一个人在那里，照着木板上还存在的字，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练习。

辛夷认识这个小孩儿，住在李大春家斜对面的那个茅草屋里的娃，姓裴，名欢。他只剩下一个打渔的父亲，母亲在几年前就已经生了重病不治死去。

“你不回家么？”辛夷走过来，蹲在一旁，看着小孩子练习的字，歪歪扭扭，写的不算好看，甚至有几个笔画都是错的。

裴欢低着头，默默地摇晃两下。

辛夷微笑起身，来到裴欢身后再次蹲下，他捏着小孩儿手腕，缓缓游动，将他正在写的那个字补完。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将裴欢拉到一旁，来到讲台处，问道：“这木板上的五十个字都会读么？”

裴欢还是不说话，只点头。

辛夷叹了一口气，再说道：“首先，认字，会读了将这个字牢牢记住了其实再来练习写就没有那么困难。现在你张开口，用声音告诉我，这五十个字，全都真的都会读么？”

裴欢张开了口，声音有些怯弱也有些紧张，“笔画太多的，就不会读了。”

辛夷无奈：“你看，你学习认字写字的顺序就弄错了。为什么先生站在台上会先是一遍一遍先教你们认字而不是先教你们如何写？因为对于那些你不认识的东西，要先认识然后再慢慢熟悉，最终牢牢记在心里。这样，当你学习写字的时候，其实已经算得上信手拈来。”

辛夷让裴欢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开始一个字一个字教他怎么读，整个老槐树下，便一直有着一老一小两种朗读声。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周围回荡。

等终于是确认了裴欢真的可以将木板上所有的字都认识以后，他带着裴欢，在夕阳中，将这个小孩儿送回了家。

他没见到裴欢的父亲，应该是正在打渔归来的路上。

晚上，他和李当然一同吃了饭便出了门，两个人就着新月的微光来到东面的山坡上，在一片小树林中，堆起了火堆。

火光摇曳，照着两个人的脸也阴晴不定明暗变幻。

“今天算是你练剑的第一天。”辛夷将身后用布包着的长剑取了出来，让长剑出鞘，递到李当然手中，慢慢说道：“所以今日我们只讲入门，不开始练习。”

“好。”李当然仔细看着手中长剑，点了点头。

“剑，其实是一件十分中庸的兵器。”辛夷说，“剑能刺能砍能撩能挡，但正因为什么都能，所以什么都不是兵器中最佳的选择。能刺，比不过长枪长槊；能砍，比不过大刀与铁钎；能撩，比不过那弯钩巨镰；能挡自然比过那厚木盾牌。

但也正因为如此，许多使用兵器的人才会更加喜欢练剑。剑术到了顶峰，刺可堪比长枪长槊，砍能拼过大刀铁钎，撩可比那巨镰更加灵活，挡……挡还是比不过厚木盾牌。”

正跟着辛夷的话慢慢点头的李当然听到最后几个字，差点咬到舌头，他犹豫道：“既然比不过，你拿出来干什么？”

“凑数。”辛夷脸不红心不跳，“不过剑术练到顶级，便是另一番天地——我想你也见过那般场面，也就不多说了。”

李当然回忆起那一天，那一道晃花人的眼的金色光芒，心生向往，问道：“剑之一途，练就你当年那番境界，是如何做到的？”

辛夷指了指头顶的新月，说道：“这天地之间，如果一个人对某一件事情过于专注，例如我之剑道，岳某的拳术以及季行宣的异术，到了一定的地步，便可以感受到这弥漫于天地之间的一股气。”

“异术？”李当然疑惑问道：“季行宣所修行的功法，叫‘异术’？”

辛夷盯着李当然看了一眼，哀怨叹息：“我在跟你说剑术的入门之法，你关心别人的功法作甚？季行宣的异术，或者说法术，入门难度极高……不过一旦入门，的确对这天地之间的某些东西看得要比我们这些纯粹的莽夫要多一些。”

“所以这么多年你其实并不太清楚季行宣他走到哪一步了？”

“对。原本我以为我看得很清楚，直到和岳某的那一战……”辛夷摆摆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接着说道：“说回刚才……这天地那一股气，并不是我们认知中的所谓五行之气，而是一种超脱于三界之外的气，就像是一种法则的力量。”

“所以，你和老太监的那一场比试，才会将凡人手段使得像是仙人手段一般？”

辛夷点头，“是的。不过这不重要。”

“为什么？”李当然不解。

“因为只要你到了那境界，关于这些东西的感悟必然会满载你的内心，就像是有个人强行在往你的脑海灌输着对于这一股气的感悟。”辛夷无奈笑道，“所以，这些年，到了我们这般地步的人，在面对生命即将行至尽头的时候，会想着去天地之间寻找那些所谓的仙神。”

“只是你们没有找到。”李当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好了……”辛夷拍了一下手，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李当然笑道：“今日，我就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教你。”

说完，他双脚一分，屈身半蹲，后背与小腿崩得笔直，让大腿完全平行于脚下徒弟。

李当然看着辛夷这个姿势，双眼瞪得老大——

这特么的，不是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