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其实很简单。
这齐家二少爷跟着自家管事,带上三五护卫,去往那县城之中,见自己的未来老丈人,那个七品县官。结果走在半道上,连人带马让人给绑了。至于那三五护卫,早早成了土匪的刀下亡魂,被齐家派人将尸体给领了回来。
如今齐家其实做了两手准备,一面派人偷偷去了县城,找那县太爷出兵征讨这青山岗的土匪,一面私下准备银钱,去那青山岗赎人。
而这青山岗的位置,也被辛夷给问了出来,离镇子不远,也就七十里路的那座大山之中,但这土匪窝在哪儿,却没人说的清。
不过,李当然都能想明白,这些土匪刀口舔肉,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那打家劫舍的混账买卖,时常会更换自己的据点,除非能找到那易守难攻的绝佳地势,安营扎寨,不然都是那种过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
辛夷却不担心这些。
他对这些土匪,太熟了。不管是小的土匪窝还是那盘踞一方的巨大山寨,他都摸的门儿清。不然他这些年游历四方,经常大吃大喝的钱哪儿来的?土匪打家劫舍杀人越货,都不是什么好人,他辛夷手起剑落,割起土匪们的头颅也是驾轻就熟,毫无心里负担。
如今重操旧业,对于辛夷来说,不会比那吃饭喝水更难。
但难的是身边这个愣头青。
“你这一辈子有亲眼见过那死人的场景么?”去往青山岗的路上,辛夷问道。
李当然仔细想了想,那太子之死自然不算,毕竟当时从他那个角度,看着太子就像是看着一只蝼蚁,连面容都看不清。但他想到了上一世,那些保护自己结果尽数被那冒着黑烟的奇怪家伙们一一砍杀。但那时候的自己,整个人脑子都不太清醒,真要说看到这些人死去有什么感受,他说不上来。
没得法,他只能摇摇头。
辛夷轻缓着叹息一声,很快,他也就想通了。
就让这一次,给这愣头青开开荤,让他亲自动手吧,如若将来真遇上那种近身肉搏血肉横飞的凄惨场景,至少在心里,没有那么大的负担。
辛夷不禁想到自己第一次以剑饲血的场景,当他杀了人生杀的第一个人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的肠子都快要吐了出来,说是江湖路远,快意恩仇。可是真当自己亲手结束他人生命的那一刻,手还是会抖。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那嗜血狂魔,喜好杀生。
但对于土匪这种畜生,他辛夷,没有丝毫的怜悯,如果一剑便能结束所有土匪的生命,他绝不会使出第二剑。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他们来到青山岗的山脚,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就找到了当初有人激烈打斗过的地方。主要是那些断掉的树枝与青草,实在是过于明显,想不发现都难。
而这青山岗,只是茫茫大山之中的一座小山而已,但山势有些陡峭,刚好算得上易守难攻。
李当然看着辛夷在四周找来找去,那一刻,他觉得辛夷就像是一只猎狗,细心地寻找着一切猎物可能存在的踪迹。然后他看到辛夷挥了挥手,李当然连忙跟了上去。
他看到辛夷的脸上笑着,面容中除了从容,还有这一丝血腥气味的狠厉。
李当然心中有个疑惑,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问出来。
他拍了一下辛夷的肩膀,问道:“为什么你看着六十多岁,但我无论如何都觉得你只有二三十岁的样子?”
辛夷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
李当然点点头。
辛夷笑道:“很简单,你最早见到我是什么样子,哪怕现在的我外表变了不少,但我的心我的一切行事准则,都与你之前见到的那个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到了这种地步,我的外貌是不是很老,对你来说,有差别么?”
李当然豁然开朗,也跟着笑道:“没有差别。”
“况且……”辛夷拍了一下身后的长剑,畅快笑道:“只要我还活着,我便一直是这世间最顶级的那一名剑客,剑圣之名,可不是虚的。”
说到最后,辛夷的语气里已然有着一名顶尖剑客那天然的骄傲,连李当然的情绪也被调动了几分。
李当然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他紧紧跟着辛夷的脚步,不管看起来接下来会去到怎样险恶的环境,辛夷总能找到一条明显是人为开辟出来的道路,这些道路十分隐蔽,多半都被那荆棘与灌木丛给遮挡住。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直在朝山顶爬的两个人终于来到山巅,也看见了那隐藏在山阴处的一处山洞。
看着山洞内外人影晃荡,辛夷的眉头反而不似之前那般轻松。他这才发觉,事情,似乎和自己想的有些出入,他隐隐有一种感觉,李当然的见血之旅,就此告一段落。
高高提起的事情,却于刹那间戛然而止,
“有问题。”半晌,辛夷才吐出这三个字。
李当然也望着山下,他赞同地点了一下头。
很简单,这青山岗的土匪,太少了。从他们攀登到山顶,看了这么久,整个山洞之中,只有不到六个人影走来走去。而当李当然屏住呼吸,他有着一个新鲜的想法,能不能将自己身体中的剑意精细控制,用在其他的用途?
例如此刻,能不能依靠自己对于剑意的感应,将剑意分出去一部分,深入那山洞之内,充当自己的眼睛。
他想试试。
正当李当然妄图以剑意去窥探那洞中景色的时候,辛夷及时将他阻止。
“这些人不是土匪。”辛夷面上的凝重神色加深了几许,他捏着李当然的手臂,缓缓摇头,“你如今并不能完全控制你的一身剑意外泄的轻重,不要贸然使用。”
李当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并不觉得自己无法控制身体中的那些剑意,但他也不认为辛夷说的是错的。所以他并不反驳,而是问道:“你说他们不是土匪,那他们是什么?”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人应该是从禄州逃难过来的难民,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他们在这山洞定居下来。”辛夷将身体站直,不再看着山下。
他闭上眼,开始回忆起从最开始自己遇上这件事以后的每个细节。
李当然也在回忆。
然后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背上被划了一刀,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家伙。
他,肯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