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雁南郡秦府。

灰白石墙围成的马厩内，遍地污秽和枯黄的干草，隔着老远便能闻到一股浊臭味。

“养马养马，我养你妈的！”

谭贵骂骂咧咧的将手里的几捆干草投进了马厩的食槽之中，脸上写满了郁郁不得志。

人在愤懑之时，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尤其是眼前这个透明的属性面板，在谭贵看来，仿佛正在讥笑他。

「宿主」：谭贵

「历练值」：0

「修为」：无

「武学」：无

“这金手指他妈连个说明书都没有，不是废物是什么呀？”

......

意外穿越到这个似曾相识的世界已经半年了。来了半年，这属性面板便在他眼前飘了半年。

只是单纯的飘着。

用不了。

没有说明书，也没有智能系统出现，为他解说这面板到底该怎么用。

淦！

他前世好歹也是一世枭雄！怎地今生却是个小厮的命，一身权谋心术都无用武之地，日日除了养马就是养马，久而久之身上都快腌出马粪味儿了。

每天受完马的气，还要被眼前这死人一样的属性面板恶心，属实双重折磨。

更令他无语的是，原身与秦府签订的契约还是卖身契，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养马这个活儿，他要干一辈子。

他才十六岁啊！

他明白，这该死的金手指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寻出路。

他不是没想过逃跑。

但是听秦府的侍卫统领说，像他这种签了卖身契的家仆，如果敢私自逃跑，被主家和官府抓住后就只有一个后果，刺字充军。

而且是在脸上刺的那种。

一想到自己英俊的脸要是被毁了......谭贵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也不是没想过偷偷练武。

毕竟这个世界习武之风昌盛，人人都以练武为荣，甚至民间还有传说，武道的极致是破碎虚空，是长生久视，冯虚御风于天地之间，逍遥自在于红尘之外。

当然，这种境界太远，谭贵目前根本不敢奢望。

他只是想着，若是能学到两手歪把式，也许能激活金手指也不一定呢？

就算无法激活，但只要有武功傍身，在秦府下人们中的地位肯定能大大提升，甚至还能够脱离“马厩”这个梦魇般的鬼地方。

可惜的是，秦府乃是江湖世家，能在这偌大的雁南郡立住跟脚，全凭自身的家传武学打出一片天。

因此，府中上下都对传武之事看管的尤为严厉，除了秦府子弟以及那些精心挑选出来的秦府侍卫苗子之外，其他人想学武功？做梦去吧。

而且偷学武功，在秦府也是大罪。

一旦被发现，秦府可不会管大魏律令中的「不许对家仆动用私刑」这一条，直接杖毙。

这些江湖人都不怎么理会《大魏刑法》，也不愿受到朝廷各种规矩的束缚。

再说了，下人们大都贱命一条，打死就打死了，谁会为他们鸣不平呢？

......

日上竿头。

“谭贵，吃饭了。”

马厩外，有个同样穿着灰色短衫的小厮唤了一声。

谭贵放下了手中的马刷，应声走了出去。

主仆不同堂。

秦府虽然只是江湖世家，但规矩和排场却一点儿都不比那些书香门第少。

给主家做饭的地方叫东厨，给家仆们做饭的地方叫西厨。而且，只有主家吃完饭了，这些家仆才可以吃，时间一定要错开。

这规矩是万万不能乱的。

西厨离谭贵养马的马厩有一段距离，一往一返起码得一刻钟的时间，因此谭贵便与身边这灰衣小厮约好，每天中午吃饭时，两人同去同归，路上也算有个伴儿。

两人一路闲话，穿过了一片奇石花林，兰亭水榭，走到了府中的长廊上。

接着，远远便听到了秦家二少爷秦胜居住的南院中传来了一阵呵斥声。

“你这个狗东西是怎么当差的？”

“明知少爷在小憩，你却不关窗户，若是让穿堂风冷了少爷的千金之躯，你该当何罪？”

听到这个略显尖锐的声音，谭贵不由皱起了眉，但脚步却未停。

不到片刻，他和灰衣小厮便走过了南院的院门口。

路过时偷偷往里瞟了一眼，只见秦胜正躺在石阶前的太师椅上，一身锦袍，眉宇间满是厌烦之色。

他身前有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站着的那个身躯高大，穿着秦府侍卫统一所穿的蓝衫制服，明显是个练家子。

而跪着的那个则与谭贵他们一样，是个服侍人的瘦弱小厮。

“问你话呢！”蓝衫侍卫叉腰瞪眼，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那小厮低着头，却有几分不服和委屈，道：“少爷之前说，每天中午的时候开窗通通气，所以......”

见他还敢顶嘴，蓝衫侍卫怒火蹭蹭蹭往上直蹿，上前一步揪住了瘦弱小厮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他正欲喝骂，那躺在椅子上的秦胜开口了，声音满是不耐烦：“拉下去掌嘴二十。”

“是，少爷。”蓝衫侍卫应了一声，狞笑着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瘦弱小厮。

啪——

啪啪——

蒲扇大的巴掌势大力沉，几下便将瘦弱小厮的脸庞抽打的红肿了起来，看着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再加上日头正毒，瘦弱小厮裸露在外的胳膊、脸庞已被晒得一片通红，触目惊心的红。

虽然命如鸿毛野草，但偏偏眼神倔强，有股不愿服输的狠劲儿。

东院外。

谭贵身旁的灰衣小厮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劝道：“别看了，快走吧。”

“哦哦。”谭贵正看得入神，此时被他一叫才反应过来，赶忙低下头朝前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叹道：“这兄弟蛮惨的。”

兔死狐悲。

这个世界，家仆的地位也太低了。

谭贵心里很清楚，即使今天那瘦弱小厮被活生生打死，官府都不会管的。

正是清楚，才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身旁的灰衣小厮也摇了摇头，唏嘘道：“惹了主家不开心就是这样的，没有道理可言。

挨打那兄弟啊，是我同乡，叫方厉，跟我同一年进府的。当时他被许到二少爷身旁服侍时，我还羡慕他来着，觉得他要飞黄腾达了。现在看来，还是在外院打理花草惬意，起码不用担心整日挨打。”

方厉？

这个名字让谭贵身躯一震，如同过电一般，瞳孔都不由放大了一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刚刚说他叫什么？方厉？”

灰衣小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对啊，这名字还是我二叔帮他起的呢。”

谭贵闭上了眼睛，潜藏于脑海深处的记忆在此刻忽然一股脑全都被唤醒，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世界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大魏天朝，雁南郡，方厉！

这些熟悉的人和景，不就是自己年轻时最钟爱的那款全息沉浸式武侠网游《风云传》么？

一开始穿越过来时，他便觉得这个世界的地名很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是哪里熟悉。

毕竟他最后一次玩《风云传》已经是二十多前的事儿了，想不起来也很正常。

可现在听到“方厉”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他要是再想不起来，那他真的就不配当一个游戏剧情党了。

剧情党剧情党，游戏可以玩的菜，但对游戏中各大BOSS和著名NPC的背景故事一定要如数家珍，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剧情党。

而方厉，就是《风云传》主线中期最大的一个BOSS，雁南郡第一狠人，江湖人称“血衣老祖”。

在《风云传》的人物宇宙中，BOSS方厉的背景故事并不复杂，但却带有一些传奇色彩。

他是从一个卑贱的下人出身，却硬生生厮混打拼到了横行武林、无人敢惹的地步。

游戏里简短提到，方厉少时曾是大魏雁南郡中一个江湖世家的下人，因被主家训斥打骂，怀恨在心，故下毒杀害了主家的二公子，然后在官府和主家的联合追杀下，硬是逃出了雁南郡。

几年后，方厉依托家传内功心法《血剑经》强势崛起，重新回到了雁南郡搅动风云，他先是残忍屠杀了主家满门，然后当初追杀过他的那几名官府捕快也未能幸免，全家惨遭毒手。

此人心狠手辣，性情反复无常，动辄便是灭人满门，一时间在雁南郡掀起了惊涛骇浪，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偏偏他武功高强，内力凌厉霸道，一手快剑使得炉火纯青，到了“泼水不进”的境界，那些自诩为正道的武林人士谁也奈何他不得，只能打打嘴炮。

因其喜好着一身血衣，成名后所建门派又名“血剑门”，故被好事者称作“血衣老祖”。

联想到《风云传》中BOSS方厉的背景故事，再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谭贵的眼神渐渐有了微妙的变化。

“血衣老祖方厉，若真是他的话，我似乎...要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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