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从前世的记忆中知道容珏对祁家的特殊。
犹记得那场可怕的宫变,圣上与十三位皇子一夜之间悉数暴毙,只留下一个八岁的十四皇子做了容珏手下的傀儡皇帝,而就是他这样一个万人在下,无人在上的摄政王把持朝政,上至三朝显赫的荣国公,下至公卿之家臣,敢不服之者皆诛而杀之,却唯独对盛京留存的祁家血脉留情三分。
当年的她对容珏何其迷恋,凡是能令容珏感兴趣的任何事都会去留意,就如那个在她这个摄政王妃未死之前就已经登堂入室,在摄政王府以半个女主人自居的陆婉,当年,就因为那句小烛弄影清宵半,巫山夜雨洗归迟,她将那陆婉的一切可说是查了个底朝天,便是她衣饰穿着,行为习惯,甚至就是小到那刺绣的针法她都烂熟于心,所以纵然容珏没有刻意在朝堂上表现出来,但她自认看出了容珏对祁家的特殊。
方才先入为主,倒是没想到容珏竟想要将祁辰拉拢过去的想法。
祁家人代代皆是惊艳才绝之辈,天下谁人不想用,又有谁真正有魄力敢用?当年夏宋先帝便是只用了一次。后来祁家嫡系三代,直至祁辰,哪一代还能再碰得了夏宋的官场?
如今圣上年年遣人来云安寺祭拜,其间也不知有多少悔恨。
一位是从小教导自己如师如父的老师祁琰,一位是从小甚至比胞弟静王更亲近的表弟祁云,两位都在他在位期间遇难,他这些年心中又作何感想。
还记得前世入皇宫,见到的那巍巍高墙下的秘书省内被一把大锁锁住,不容任何人进入的秘阁,那处曾经是安国公世子祁云在宫里最爱呆的地方,那里面所藏的旧籍、古画、秘书都是为祁云所封,从那年蜀地祁云的死讯传入盛京,圣上便再不许任何人去动里面的东西,都当做遗物一样为他封藏在内,圣上对这位表弟的疼爱之情可见一斑。
“当年祁世子,可是因为这漕帮一事在蜀地的路上才被人截杀?”
慕清颜想起当年那震惊盛京的截杀一事,京中祁家几百族人全数跪在宫城外,誓要圣上给祁家嫡系一个交代,祁家是超脱庙堂的百年世家,在夏宋举足轻重的地位丝毫不比任何一个勋贵世家少,且祁家族人系于嫡系血脉身上的凝聚力更是任何一个世家都不能比,那一日宫外的壮景惊吓了不知多少人,如今也是盛京百姓饭后茶聊的谈资。
“有几批人是为这个,还有的是别的原因。”祁辰拿过那药膏给她将伤口抹着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是什么别的原因。
“为什么不用莲卫?”慕清颜自认不是一个好奇之人,但对于天下人皆好奇的排行天下第一的莲卫十分好奇,听说只有祁家嫡系才有资格用莲卫,但每一代的祁家嫡系好像都不太热衷动用莲卫,所以天下人只听过莲卫令人闻风丧胆之名,却没多少人真正见过。
“祁家莲卫几十年再没有人见过,祁家嫡系这几十年也一直被打压,当年圣上登基之初,甚至我祖父身死在此地,也没有动用过半点莲卫的痕迹,所以若说祁家早在我祖父之时,就已被打压得早已没了莲卫,说出去也没什么稀奇。”祁辰淡淡道。
慕清颜一噎,诧异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那让天下闻风丧胆的莲卫,其实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祁辰挑眉看她道:“祁家没有莲卫,少了一道护身符,让天下人少了一份畏惧,让皇室少一分忌惮不是很好,有时候护身符看着好,指不定哪日就成了催命符。”将手上的脚擦好药,又道:“再说你和我处了几日,没发现我真的很穷?莲卫再厉害也是要钱养的,你看我像是有钱人的样子?”
说着,祁辰一副自己就是穷光蛋的样子举起手中带补丁的被子,她眼角一抽,下意识扫了一眼这简陋逼仄的茅草屋,硬生生把想要反驳的话咽了下去。
“你的那些手下,看起来像是比你这主子有钱。”慕清颜躺下来,无奈看他道。
“除了有时来这后山为祖父祭拜,我和他们并没什么联系,此次也是你受伤,我才将你带入了这后山,而且也没让他们帮什么忙,他们私底下有什么我也并不参与。”祁辰解释道。
“你这主子当得……”真是心大!
慕清颜把后半句噎了回去,觉得自己真的嫉妒了,羡慕的看他一眼:“你家手下真是忠心,放任几十年了,还一心一意都为你着想。”不管是道修,道绰还是益德的师父之类有什么心思,出发点都绝对是为了祁辰考虑,纵然做法各有不当,那也是他们绞尽脑汁向祁辰表忠心的表现。
“如今夏宋的漕帮掌握在了别人手里,但是其余各国势力却没被夺走,你若有心收回来,那不是很有钱了?”慕清颜眼朝着屋顶默默算着账,天下各处无一离不开漕运,自己手下经营着数千家商铺,找李君泽帮忙,也是离不开与漕帮合作的缘故,所以她自然知道做漕运的油水有多大,想到祁辰只要愿意要,就有无穷的财富,还有忠心耿耿的手下,更别说若是回到盛京那祁家的本家,夏宋闻名的大儒之家,当年那皇城下的壮观之景便是祁家族人对祁家嫡系誓死效忠的表态。
“祁辰,我才意识到谁要是嫁给你肯定很幸福,”
慕清颜感慨道:“不用努力就有花不完的钱,有忠心耿耿不用担心背叛的手下,还有天下大儒之家的祁家的清流名声。而且祁家又不沾染权势,所以就是哪一天天下大乱,甚至就是夏宋灭国,对你影响都不大,这样看下来,什么权利高位都没你靠谱,你才是那个货真价实的铁饭碗。”
说着,她一双美眸带着十足惋惜看着祁辰。
自己要是爱得不够深,要是上辈子过奈何桥的时候喝一碗孟婆汤,这辈子勾搭上祁辰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了!
祁辰蹙眉看着那双痛惜又惋惜的眼神,将手中的被子盖住她的脸:“你是不是忘了江州随便一个小孩都知道的事情,我已经九年没有参加州试了,我这辈子是不可能离开浦溪县的,所以我不会有花不完的钱,不会有忠心耿耿不用担心背叛的手下,更不会有祁家大儒的靠山支持,你要做梦的话睡觉最好!”
慕清颜扯开蒙在头上的被子,露出个深思的脑袋:“说真的祁辰,你当年是不是就是突然明白过来才不去科考了,毕竟就是考上了状元,还远不如拼祖产来的强,铁饭碗就是有你这好处。”
祁辰眼角一抽搐,冷淡看她:“睡觉!”
说完,他使力再次盖上被子,绝对不准她的脑袋再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