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县觉得自己真相了,怒火中烧坐回位上,一手重重捶案:“好个珏世子,本官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那桌上茶盏禁不住震了几震,几滴茶水溅出湿案。
孔县丞看他上火,急忙将另一杯茶奉了上去,才道:“大人虽说得合情合理,但下官以为,眼下的各种猜测都只是因为早上那一幕罢了,要想知道真假与否,下官觉得还是借机试探一下珏世子的意思为好。”
何知县饮了口茶,抬头面无表情道:“本官自然也不想平白多麻烦,今日的猜测最好是本官多想,你派人去准备准备,本官明日宴请珏世子,倒要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孔县丞应承下来,想起一事,又提醒道:“大人,珏世子的事虽然急,但码头断了货运,咱们今年给上面的货物屯在库房也还没发出去,这事一样也刻不容缓。”
何知县不耐烦提起这事,手上茶端了几端,欲饮,终是堵心得下不去口。
他眉头皱的夹死苍蝇,只道:“码头一天天堵,本官也心里难耐,你派人找洪家人去,本官扶持了他们十多年,这点事还办不成?那批货让洪家人想办法送出去!”
“是。”孔县丞瞥他一眼面色,自然满口答应。
至于心底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
黄昏时分,红艳的云霞泼洒在西边天际,绿树渐苍,森翠越暗,一轮圆日隐不见,只余一道光晕勾山际形缘,描出群山连绵起伏的壮阔之景。
“扑通!”
一根削尖木棍插入水,水花四溅。
波纹层层荡开下,待水面恢复平静,除了河下水草石子,空无一物。
祁辰眉皱起,擦了面上溅起的水,四下搜寻一番,却见正前方那肥美的鱼儿已经曳尾而逃,游向了前面河水深处,一没,不见鱼影。
一连插了七八条鱼,都是一样的结果。
他对鱼没什么偏爱,但因为祁严氏总爱做鱼汤,自小可算是对钓鱼有了一番心得,但下河抓鱼,那可就真是难为他了。
不多时,旁边水草间又一条鱼儿晃出,他凝神屏气,手上一瞄准,一棍飞快插入。
抄起一看,又是光秃秃的木棍一根。
晚霞灿红,映白皙额头汗水一滴滴滚落下颌。
他只目光凝住,立在那潜水滩中央,下摆高系腰间,赤脚浸水,看着手中光棍陷入了沉思。
“扑哧!”轻笑声入耳。
他拧眉偏头,往河岸上看去。
前面不远处森翠苍郁的密林小径上,慕清颜正拎着一捆柴走了过来,他看去时,她面上的笑还来不及止住。
见她放下柴走过来,他拿着那木棍看着她,眉拧得更紧:“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鱼不是这样插的。”她撩起裙摆,同样赤足入水,走过来接过他手中木棍:“你的速度跟不上,而且你眼睛看到的也不是水里的鱼的真实位置。”
她说着,端起架势,半蹲伏于水中。
接着见前面一鱼晃水而现。
她眉一厉,手下迅速往水里一插,一抽出,一条两斤多重的鲫鱼横穿于棍间不断挣扎摆动。
他眸露惊讶,见她利落将那鱼从棍上拔下,扔到了河岸放柴火的位置,接着几个手起手落间,无一落空,又是三条近两斤的鱼扔向河岸。
她上岸拱起干柴,生火,搭架,烤鱼,速度快如行云流水。
前面火堆熊燃,火光映眸,清冷深黑,手上动作娴熟利落,似经常而为,非大家之女所该有之。
祁辰目光落在那手掌,微微凝住,月火光晕交杂清晰映那手掌娇嫩,白皙纤细,又绝非寻常女子所该有。
月色渐渐露出头,光影斑驳射叶,留下半抹残影洒在忙碌的女子微汗的面颊上,虽近在咫尺,却愈发让人看不清。
……
月色越深沉,案上之人陷于圏手椅中,捧着书,时不时翻上一页。
门敞开,有丫鬟垂头悄缓进来,将托盘上的药放上桌,小心蹑着步子去一旁高几处将那烛火挑亮一些。
室内越发明亮几分,卷上字迹亦亮眼。
案上人这才从书中回过神来,抬眸见屋外沉沉夜色,索性阖上手中书,放上了桌。
书落桌微响,吓得小丫鬟手一抖,袖子没注意拂过几旁的花鸟瓷瓶,“啪”的一声碎落在地。
这破碎声在静谧的室内,极为刺耳响亮。
“奴婢该死!”
小丫鬟见状吓白了脸,赶忙趴在地上告罪。
案上人还没开口,临舟刚从外回来,方踏过门槛,见到这一幕,立马变了脸:“怎么干事的,这要不小心伤了世子怎么办!”
这一番厉语吓得小丫鬟手足无措,咬着唇低泣起来。
慕璟渊看她一眼,做在案上拂了拂手,开口道:“无事,退下吧。”
小丫鬟得到大赦,连连告谢而退。
“世子怎么这么就放过那丫鬟了,要是不严惩,以后怠慢了世子怎么好?”临舟面色还板着,自己上前去收拾那碎片。
“她也是无心之失。”
慕璟渊摇摇头,起身绕过书案,来到了桌前坐下,俊面并不在意,抬手将那桌上药一饮而尽。
“世子这样可不行,奴大就欺主了,您老是这样好心,以后出门,临舟一不注意,您不就得被人欺负了去!”
临舟面色不好:“世子,我看您回去赶紧找个世子妃,这样有人贴身照顾您,才最妥当。”
满口药汁入喉,清苦异常,慕璟渊略蹙了蹙眉,端起一旁热茶压了味,才道:“何必连累人家姑娘一生。”
临舟把那碎片收拾干净走过来,一脸不赞同:“世子您不想想,盛京有多少女子想进慕国公府的大门,奴才听说,前些日子老夫人已经在为您挑选各家闺秀了,只是怕您又拒绝,才没告诉您。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老夫人,老国公,为整个慕国公府考虑考虑,日后国公府总要后继有人。”
门外丫鬟送进来盥盆,临舟把人退了下去,自己上前伺候。
慕璟渊从他手中接过帕子净面:“慕国公府有璟澜,他从小就优秀,有不输二叔当年的风采,慕国公府交到他手里比在我手里强,这一点祖父祖母都不能不承认,慕国公府并不担心后继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