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伸头缩头(1 / 1)膝上横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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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烦躁时,便显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郑强心中有事,既无心出去走赏,憋在家里又什么事情都没有,便只是把那齐眉棍又耍了几遭,更做熟悉,除此之外,便是将头上木簪拔下来,反复变化,仔细把玩,琢磨它的用法。

至于午饭,也不过就是再随便糊弄两口罢了。

到得酉时(下午五点)过了,武二郎武松回来了。

又是一身的泥土汗水。

他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喝水,往日里自然是喝锅里蒸炊饼烧的水,那水反复烧过,不大好喝,今日里却是郑强特意烧得一大锅开水冷凉了,他回来便先就灌了个水饱,一个劲儿的打空嗝。

待看见荫凉处桶里的西瓜,他顿时又欢呼雀跃,郑强好说歹说,才劝下他,说好了待晚饭后再切开,吃了消暑。

随后兄弟俩便开始张罗晚饭,郑强负责洗切淘米,他仍是负责烧火。

他一边烧火,一边还得意洋洋地说着今日在周武师家中发生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两帮孩子发生了口角,武松自然是其中一帮的领头小霸王。

这小子还特别喜欢吹牛逼,“……那何家小子还敢亢声,若依武松时,一拳过去,打得他满地找牙!以后他便知道,俺武松若站时,哪里有他坐着的份!”

典型的熊孩子啊!

郑强一边忙活,一边还忍不住瞥他一眼。

觉得好玩好笑又好气,只是一点,还有一点则是,他心里是真的有点羡慕。

别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也莫说什么惩奸除恶除暴安良,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人呐,在事情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能够胆站出来直接还手痛击对方的,就已经算是铁骨铮铮一汉子了。

而更多的,其实还是人善被人欺!

正是因为人们内心普遍的软弱,无论是水浒传里那些英雄们的为民除害,后世武侠小说里的行侠仗义,还是三国里那些盖世猛将的刚强勇悍,才那么的为人追捧、令人向往——说白了,为弱小者,谁不渴望强大呢?强大不起来的话,谁不渴望有个强大的人来除掉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呢?

而武松——水浒传里的那个武松,几乎就是为这样的事而生的!

强大,悍勇,内心正直。

有心又有力。

关键时刻胆子也够泼,天不怕地不怕!

当然,那只是水浒传里的武松,至于面前这个武松——这厮纯粹就是因为有个哥哥在那里顶着,反正打了人要赔钱,哥哥总能拿出来!

熊孩子!

但至少他活得够恣意!

…………

晚饭后,郑强先自点了草沤烟,拿着屋内屋外走动一遍,把蚊子赶走些,然后兄弟俩才在院子里坐了,切了大西瓜,边吃瓜边纳凉。

但实话说,这西瓜大是够大了,却远没有后世的瓜那么甜。

而且瓜皮极厚!

武二吃得狼吞虎咽。

郑强吃了能有四五块,便停下了,月光下一边下意识地随手挥舞,给兄弟俩驱赶蚊虫,一边看着他的吃相,心想:“可能是这个年代的人不容易吃到糖吧!”

片刻后,他忽然问:“二郎,若有一日为兄遇到些事情,做呢,难做,怕是需要舍了性命去,也未必能成,不做呢……”

停顿片刻,想了又想,他还是把“可能也会死”给咽回去了,道:“不做,就又觉得心中不安!你觉得,俺是该做,还是不该做?”

武二本已停下,待见到兄长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又匆忙哧溜哧溜把剩下半块啃完了,抄起下一块,不着急吃,只是亢声道:“大兄若有事时,且吩咐来,俺去做!虽死生也,旁人怕,俺武二却是不怕!”

郑强闻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子,忽然笑了出来,下意识地道:“滚犊子吧!别扯淡了,你才多大……”

武松有点愣,瓜也忘了吃,“大兄……方才说的什么?”

郑强摇摇头,道:“无事!复习下普通话!吃你的瓜!”

…………

一夜无话。

郑强身上又多了几个蚊子叮的包。

又是早饭,今天郑强又不做生意、不蒸炊饼,但武松依然没有丝毫的怀疑,吃过五个大炊饼,兴致昂扬的奔周武师家去了。

郑强耐着性子收拾碗筷,都涮洗了,收好,出来看看太阳,发现顶多也就不到辰时(早上七点),便又没事找事,自己寻摸事情做。

便是如此消磨,他觉得时间过去了许久,但再抬头,顶天了也就八点。

叹了口气,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行,别磨了!我必须得正视这件事!”

今天就是那陆大成出殡的日子!

今日若是无人出面,陆大成留下的家中孤弱,说不得就只能签下卖身契,以身还债,然后才能把陆大成给安葬了。

那么,会有人出面硬抗周义良周大官人吗?

估计不会有。

所以,事情只有几个可能——

自己站出来硬怼,怼不过,护不住,任务失败,患上胰腺癌,死。

自己没有站出来,任务失败,患上胰腺癌,死。

自己站出来怼,怼过了,护下了……

嘶!

正胡思乱想、心计彷徨之时,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由一下愣住。

也或者说,是一个可能的机会!

此时,他赶紧把那系统的界面又调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还请尽力保护陆氏孤弱,不令鼠辈坐猖!】

啪的一下,他自己拍掌——来不及细想可行性了,反正大不了一死,干了!

这么一想,顿时热血上头,他当即便觉周身上下气血勃发,换句通俗点的话就是,荷尔蒙灌顶了!

此时再抬头看看时辰,已经约莫快要巳时(上午九点)的样子。

当下他再无犹疑,昂然起身,拿了齐眉棍便要出门,但临出门前想了想,却又把那齐眉棍放下了——不行,今天虽然要做的事就是打架的事儿,但必须尽力做出轻描淡写浑不在意的姿态,绝不能让人看出来,自己就是奔着打架去的!

关了门,大步便到了县前大街,向南一转,再走约莫两条街巷,就是城南的地界,那陆家的宅子,便在那里一条街上。

但这个时候,却说郑强撒开大步走着走着,心中却又忽然一怯。

“卧槽,要是真因为这个死了,穿不回去怎么办?穿回去了发现自己已经死了,尸体都已经火化了怎么办?”

“系统应该不会那么坑吧?会不会有什么后手啊?”

话说人也好野兽也罢,气血之勇这个东西,就是一口气、一股劲,一旦东想西想、前怕后怕,很容易就要泄了这一口气。

郑强现在就是如此。

他骨子里不是没有泼皮用狠的底子,却到底是在一个治安良好的现代社会待了二十多年,临事需一搏的时候,一口气上去也就罢了,并不怂,可现在一旦想多了,就有点怂了。

他毕竟不是小说里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

就算今日里逞一份刚强,要去做那英雄,也九成是被逼的!

于是走着走着,他不但慢下来,且很快就停下了。

然而事情终究是要做的。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站在原地想了片刻,他忽然调头往回走。

又回到县前大街处,他直奔孙家烧鹅的铺面,看见孙富正扬着勺子往盆里的烧鹅上浇汤,便大声道:“哥哥,与俺切半只烧鹅来!”

孙富看见他过来,先是一笑,见他神情紧绷,不由愣了一下,却仍是笑问:“兄弟这些日子莫不是发了什么利市?连着两日不做生意也就罢了,还要照顾你哥哥俺的买卖?”

郑强勉强一笑,道:“别个莫问,且先切了来!”

孙富收起笑容,问:“你真个要?”

“真个要!且切了来!”

孙富愣怔一下,问:“要汤的?要晾的?晾的吃着清爽些,汤的却更入味!”

“要汤的!”

于是孙富不再犹豫,从盆里抄出一只烧鹅,沥了沥水,几刀下去,切了半只。

郑强又道:“且称了,算了钱,晚间归来再把来与你!”

孙富道:“这却不急!切不切?”

“切了!”

于是孙富也不过秤,只挥起刀,飞快地将那半只烧鹅切了,拿油纸包了,递过去,道:“兄弟,你今日看着有些不大对。”

郑强接了,不言语,只是笑笑,转头便又奔了隔壁张存业的酒肆。

张存业正在柜台里,同采买的伙计对早上的账。时间尚早,店里却是一桌客人也没有,空荡荡的。郑强走入来,道:“哥哥,将你那好酒筛一碗来!再拿个大盘子,与俺装烧鹅。”

张存业惊讶,想问什么,见郑强已经把油纸包的烧鹅放到一张桌子上,自己坐了,便犹豫了一下,随后摆手,道:“与俺兄弟筛一碗酒来!要满!”

吩咐完,他自己却也不对账了,起身走出柜台来。

这个时候,孙富也已经追了过来。

两人对视,都有些讶然。

不一时,伙计将酒筛了来,白底黑碗,琥珀色的酒浆,略浑浊。

郑强正在吃烧鹅,端起酒来尝了一口,发现酒精度相当低,顿时就是一大口。

孙富与张存业两个,就在不远处站了,都惊讶地看着他。

郑强却只是旁若无人一般,大吃大嚼,大口喝酒。

不一刻,酒已喝光,他又道:“再筛一碗来!”

于是又来一碗。

也就二三十分钟的工夫,他便叫了三碗酒,一一饮尽,半只烧鹅也飞快地下了肚,只剩下半桌骨头渣子——他有心事,今日早上本就没吃饱。

此时烧鹅也吃了,酒也喝了,酒意虽不大,却到底也开始上涌,郑强吃罢喝净,推开桌子,站起身来,洒然笑道:“酒钱且算了,俺晚间再来会账!”

说罢,一抱拳,“两位哥哥!武植先走一步!”

说完了,便迈步出了酒肆,转过街口,直奔南边而去。

这一去,便再也没回头。

孙富与张存业两个都追出酒肆来,就站在门口,讶然地看着自己这小兄弟酒足饭饱之后望南去了,对于他今日的反常,都觉讶然。

过不片刻,孙富也不知想起什么来,忽然一拍手,神情大惊,“要坏!俺这兄弟,怕不是要做出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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