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周末去杭州找你。”柏辰在美良走后第二天告诉她。

美良只是捧场地附和着，表示开心。心里完全没当回事。对于过早的约定，不必过于相信。谁知道中途会出现什么变故呢？就算没有特殊情况，也许睡一觉醒来，就变卦了呢。因此当柏辰告诉美良，他上车了，美良也不相信他真的会来。

之后柏辰就没有消息了。美良也没有问他到了哪里。只是继续睡觉。等美良回笼觉睡醒，手机依旧没有新消息，和柏辰的聊天界面一直停在“我上车了”“好”。

看吧，果然不会来。也许是店里有事又返程了，也许是根本没有上车，杳无音讯地装作离奇失踪。这样的把戏她太熟悉。

美良嘲弄地笑笑，为自己猜中故事的结局而自得。但她猜错了，这不是结局，只是故事的开头。

她爬起来刷牙，刚刷了几下，柏辰发来消息说：“我到楼下了。”

美良叼着牙刷，穿着拖鞋，进入电梯。在电梯里继续淡定地刷牙。当她出了电梯门，看到身穿黑色T恤，休闲西裤和皮鞋的青年时，这才相信他真的来了。

柏辰仰头认真地读着社区公告栏上的通知，听到有人咚咚咚地跑过来，抬头一看，穿着肥大套头衫，嘴里还叼着一根牙刷的女孩扑过来抱住了自己。

活了28个年头，他第一次被女孩这样凶猛地扑住。可能曾经也有人想这样做，但柏辰从来没有给她们机会。柏辰毫不犹豫地抱住了美良。

不过美良对他的拥抱很寻常。她对喜欢的人，无论男人女人，久别重逢或惊喜相见，都爱来一个胡乱的拥抱。抱完拉倒。美良松开柏辰，继续刷着牙把他领进电梯。

美良还没有洗脸，但毫不隐藏。她带柏辰进了屋，自己则去洗漱。

柏辰坐在客厅沙发上，自然地整理起茶几上的瓶瓶罐罐。美良洗漱完毕，坐在他旁边，柏辰就伸出手，握住美良的手。一系列动作，自然得仿佛相恋多年。

“我还没有去过西湖。”柏辰说。

“我也没有。”

二人一拍即合，很快就有了方向。美良开始挑选出门的衣服。柏辰走进房间，看美良把衣服逐个拿出来铺在床上，冥思苦想如何搭配。

“这个不要。”柏辰看到一件露腰T恤。

“这个袜子颜色不好看。”

“上衣跟裙子材质不搭。”

“这件好看，穿它。”

柏辰熟练地评点道，他对服饰搭配很有想法，包括女孩子的。美良点点头，对他的审美很是认同。对于男孩子的绅士风度、会照顾人、熟悉女孩的事等等特质，美良不会想“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而是喜滋滋地认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坦荡开心地做一名伸手党。

在美良关起门来换衣服时，柏辰在门外也找到了事做。

美良出了房门，看到柏辰正在那对情侣住的房间里整理床铺。合住的那个男孩子，是前桌的男友，像所有被宠坏的男孩一样，对于收拾屋子并不在行，烟头堆满烟灰缸，床铺被子一团乱。

“乱吗，要不要抽支烟冷静一下？”美良靠在门框边笑嘻嘻地说。

“我不抽烟。”

柏辰只是不动声色地干活，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一种显摆自己干净利落的正直表情。他只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专业人员就是不一样，床单几下抻平，那么厚重的被子也能整理得游刃有余。美良在门口看柏辰干活，不禁心生赞叹。她总是被这样的特质吸引：实干、常规、朴素。但柏辰又能把酷和铺床单融合的天衣无缝。很多影视作品里的角色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似乎一个富有艺术气质的人，就可以免于劳动，不必跟柴米油盐打交道，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特权呢？

因此美良最喜欢的动漫人物是兵长，因为他又酷，又热爱劳动。

而前桌的男朋友，美良一点也不喜欢。她从来没见过那个男孩做家务。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美良赞叹道。

“我是日语专业。”柏辰说。

美良恍然大悟，她一直觉得柏辰是家政专业。

“我室友也是日语专业，但她在做婚礼策划。你们专业都是复合型人才呀。”

“嗯，我大学同学在做装修。我们日语专业就是除了日语的工作不干，别的都干。”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门。

美良发现柏辰跟表面上的冷漠完全不同，和他的聊天完全没有预想中充满障碍和冷场。他一直牵着美良的手来到西湖，此时已是傍晚，微风拂面，气候凉爽。因为还没有到旅游季，西湖周围大多是居住在杭州的人来此饭后消食散步，美良和柏辰牵着手，像一对赏心悦目的小情侣。

美良对柏辰充满了好奇。柏辰和她之前遇到过的人都不同。那些人美良听几句话就能猜测出性格或者经历。即使当场不能准确判断，事后回想，也说得出个一二三。

但美良无法判断出柏辰的性格和想法。即使时隔多年，美良回忆起他，仍然无法对他下一个定论。

“我上学时，很叛逆。”柏辰讲起自己的故事。

“嗯嗯。怎么个叛逆法？”美良听得很起劲，终于讲到正题了！柏辰的年少轻狂！他说很叛逆，那么一定是那种了：染发不穿校服、调戏追求班花、斗殴打群架，退学打老师，离家出走在外摆摊…这是美良所理解也见证过的叛逆行径。

“我那时天天迟到。”柏辰酷酷而语带决绝地说。

“……”美良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有种铆足了劲却扑了个大空的感觉。斗殴呢？辍学呢？摆摊呢？没有吗？

“老师就找我家长。”

“……那是你们老师不好。不至于找家长。”美良认为这老师事可真多。学生不打架不斗殴，只是迟到，甚至都没有早退，老师还有什么不满，真是被乖孩子惯坏了。

“我现在想想，确实不好。”柏辰诚恳地、带有回头是岸的语气说。

美良突然明白了柏辰身上谜一样的气质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