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喊几个孩子就嗷嗷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喊，那架势跟鬼子进村一样。

陆甜甜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谢酒。

谢酒一手把小北城往背上托了托，腾出手来揽了揽陆甜甜的肩膀，让她不用担心。

他们踏着日暮斜阳往家走去，就见胡同里挤满了人，其中还传来赵美红的哭闹声。

哟，时候正好，常老蔫他们在和赵美红掰扯呢。

听说谢酒回来，人们都扭头朝她看过来。

“呀，真把小三子带回来了啊？”

他们看谢酒面色自信淡定，脚步从容，再也没有从前的畏缩和胆怯，还真是不一样了。

这女人邪门啊！

那边邻居柳老太太道：“这就叫为母则强，女人再弱，她要是为了孩子也就有担当了。以后你们都收着点，别总嘀咕人家媳妇，不厚道。”

赵美红扭头瞅见谢酒，急得蹭得就蹿上前，“老二家的，你咋回事呢？怎么还把北城给要回来了？”

常老蔫这会儿也腰板儿溜直，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硬气得很，“当初就说好的，大妹子把小福娃送给我们养三两个月，等我们怀上自己的娃娃就接回来的。

这会儿皆大欢喜当然要接回来。我们当初给了五十斤麦子的请礼，这会儿给了大妹子十块钱的谢礼。之前你要走的十块钱，可得还俺们。跟你说不着！”

赵美红脸色顿时煞白，她连连摆手喊冤枉，“老二家的，你说句话，当时咋回事？”

谢酒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茫然地看着她，“什么咋回事？我不知道啊？我就知道五十斤麦子拿回来帮衬小姑相亲请客，常大嫂怀孕我就把小三子领回来，其他的大嫂你还有什么事儿？我和娘都不知道啊。”

那边陆老婆子微微低着头，阴沉着脸，偶尔抬眼瞅过来的目光却是阴沉带刺的，让人瘆得慌。

陆老婆子这人表面和气，逢人便笑，不知道的都说她是个和善人，可若是有利害相争，知情的也知道她有多刻薄凶狠。

赵美红可是见识过的，所以对上陆老婆子的阴冷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

“娘，你可信我，我可没……”

陆老婆子：“既然回来了，就家去说话，外面怪冷的。”

让人家笑话！

她让常老蔫三人进门说话，又示意老大老三赶紧把着门，别让闲杂人等进来闹腾丢人。

谢酒背着小北城，领着陆甜甜回家，赵美红和陈桂枝赶紧追着进了屋。

常老蔫儿朝谢酒笑了笑，表示放心他一定会洗清卖孩子这盆脏污。

一进屋他就开始喊：“十块钱给我们，这就走了。以后小北城还是我干儿子呢，大家来往着就是亲戚。”

陆老婆子狠狠地剜了赵美红一眼，十块钱，她居然没见着一分！

“老大家的？”

赵美红：“娘，你可别被他们给骗了，冷不丁就跑来说十块钱，谁知道……”

“俺们不骗人，有文书的，按了手印的。”

一个保人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来，他读过高小，是村里的记分员自然识字。他把那文书挥了挥，问问屋里有没有人能看懂的。

陆家老大小时候读过俩月私塾，后来解放后冬天晚上又读了俩月的扫盲班，也算认识几个字。

他拿过去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给大家伙儿念了一下，虽然错字连篇，大体意思是对的。

上面的确说过继没说卖儿子，说了谢礼五十斤麦子、十块钱。

陆老婆子眉头动了动，她坐在炕上，盘着腿，抄着手，沉着脸，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发。

老大瞪了赵美红一眼，眼神示意她：你可能耐，背着娘卖侄子！

赵美红不服气，觉得冤枉，明明是老二家为了讨好老婆子自己要卖儿子换麦子的。

她对谢酒喊道：“老二家的，你是不是又拿了人家十块，赶紧还给人家的。”

不等谢酒说话呢，常老蔫立刻道：“那可不行，这是事成的谢礼，必须给福娃娘，别人拿不管用还坏俺好事。你麻溜把十块钱还给我们……”

陆老婆子这才发话，“你家里真的有了？”

常老蔫扬着脖子，得意道：“那当然，老中医给号脉，从没出错过！”

陆老婆子：“要说真怀上个大胖小子，那可是大喜事，二十块钱……”

常老蔫一下子机灵起来，“二十块不多，二百块也不多！哪怕要我老命也不多！可这谢礼得给福娃娘，别人拿不成，拿了坏我好事，不行！”

他咬死了不行，让赵美红退钱。

看他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陆老婆子也厌烦，心里又气，对赵美红没好气道：“你办的腌臜事儿。快别丢人，把钱还人家。”

赵美红还想挣扎，老大也怕他娘发火，更怕他娘让他爹发火，示意老婆赶紧的吧，要不以后没安生日子过。

陈桂枝在一旁撇嘴，“大嫂，你可真能耐呢，我们啥也不知道的，你赚了大钱回来。”

赵美红真是剜心的疼啊，她刚给了谢酒五块钱！

她瞪着谢酒：“才给你的五块钱，你得还我吧，我好给人钱。”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卖侄子，她这脸真是丢尽了！

不活了！

谢酒已经把小北城和陆甜甜安置在西屋，她扯了扯自己的棉袄，淡淡道：“大嫂你给我，我当然就花了啊。”

赵美红眼珠子瞪溜圆，“花了？”

谢酒点点头，“花了，接福娃回来，怎么不得犒劳一下他？东川和西楼也有阵子没吃饱，我就领着他们吃了一顿。”

陆老婆子在那边眼皮子狠狠地一抽，又开始抹眼泪，哼哼唧唧哭死了的二儿子。

赵美红：“不对，你刚拿了常家十块钱，你还我五块。”

谢酒：“那十块我给哥俩买了饭票，也没了。不信你搜。”

她摊手，一副随你便的样子。

赵美红急了，扑上来就想真搜，却被陈桂枝给拦着。

陈桂枝：“大嫂你别太过分啦，二嫂人老实你还真欺负头上啊。”

卖了人家儿子，还想卖寡妇，你咋那么能，你咋不上天！